过年是西施殿最热闹的时候,眼看着就要元宵,每楼每阁都挂上了各色花灯。宁睦远说想要一个燕子提灯,央了几次,宁睦遥扭不过他,只好拜托徐望书。
徐望书亲自送了提灯来,她看起来有些疲倦,把灯交给了宁睦远后就进屋去找宁睦遥,寒姑顺手带上了门,在外头守着。
“倒是好久不见你了,还好吗?”宁睦遥推了一杯热茶过去。她们虽是盟友,但毕竟内外殿有别,徐望书不能常来,偶尔相见,也没有时间多说些话。
徐望书饮茶时,狐皮的毛领子滑下来一些,脖颈处隐隐露出几个红点。她发现宁睦遥看到了,面上有些尴尬,拉了拉领子,道:“别看了,看了心寒。”
宁睦遥垂目笑了,淡淡的忧伤:“望书姐姐……”
自从住进了西施殿,没有人再叫徐望书为东平郡主,她也不许人叫,只肯被唤做望书姑娘,就连宁睦遥,她都宁肯托大让她叫一声“姐姐”,也不愿再提“郡主”二字。原因她们都心知肚明,强颜欢笑,入幕之宾无数,用自己的身体做本钱套取情报,这样的徐望书自认再无颜面面对她郡主的身份,就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故国。
“不说这些了,倒是你……”徐望书的笑容更倦了,慵懒伴着心伤,独有一般味道,她轻轻敲着桌子,压低声音道,“黎庭宴那里可有进展?”
宁睦遥闻言摇了摇头,年前那次照面之后,他们又匆匆见过几回,黎庭宴却从未提过夏侯韬对那个请求的回复,不知是黎庭宴忘了问还是夏侯韬根本不想答。
“还是再加快点速度吧。黎庭宴虽是督工也不是时时都在的。而且我听说,夏侯韬年前打下的灵国并不太平,起义军声势渐大,黎庭宴也许会奉旨平叛。若他去了,你再想通过他打主意可就迟了。”
宁睦遥应了一声表示晓得了,突又想起除夕夜的那次偶遇,她能看出楚煜泽眼底夹杂了情绪,却品不出来,思索一番后还是向徐望书提了。
徐望书听着听着面色就有些奇怪,末了回道:“我会留意一下他。只是我一直在想一件事,你们以前当真没有见过吗?”
“没有吧。”宁睦遥沉思了一会,又接了一句,“那样的人,若是见过又怎么会忘呢。”
如此清俊公子,站在那里,连竹林雪霁都成了陪衬,星眸波光流转,只一笑,便能醉人。名满京华的楚公子,并非浪得虚名。
——笃笃。
敲门声让宁睦遥偏过头去,只听寒姑在外头道:“宫主,时候不早了。”
徐望书起身过去开门,看了下日头:“果然是,我也该走了。”
宁睦遥原只打算送徐望书到琼宫外的,心底却总有种感觉挥之不去,一时猜不透,干脆一并上了马车。
马车行得不快,白雪积满了山道,路变得湿滑难行,突然一下剧烈颠簸,晃得两人双双撞在车厢上,来不急喊痛,马车便不动了。
督工并不辛苦,或者说,有一些枯燥,可黎庭宴还是来得很勤快。无事做时,他都会抬头去看被大树隐去身影,只露出几处檐角的琼宫,猜测那宫中人在做些什么,如此便是一日。
日头偏西,他注意到有一辆马车从山上下来,却不知为何停在了山道上,隔了一会,那车还在原地,他暗想不对,策马而去。
待到了马车处,才发现是一个车轱辘陷进了道边的排水渠,两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而那车夫一人又抬不起车来。
“恐怕要麻烦黎参将了。”宁睦遥冲黎庭宴点点头,刚才的碰撞使得她头上的珠花移了位,看上去有些狼狈。
黎庭宴没有多说,掀起袖子就去帮那车夫,两人废了些工夫才把车身扶正。
宁睦遥刚想道谢,只觉背后有股力量推了她一把,她的脚本就被冻得有些僵,此时更是迈不开步子,身子直直往前摔去。
黎庭宴一直在注意着宁睦遥,眼看着她将要摔倒,他反射性地伸手去拉,把人带进怀中。
宁睦遥一下子懵了,抬起头怔怔看着黎庭宴近在咫尺的脸,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惊慌失措的自己。
黎庭宴也呆住了,他从未想过他和她能够离得如此之近,出于好意的相扶却变得如此暧昧,到底是哪根弦拨错了音,起错了调?
胸口相靠,对方的心跳声隔着厚厚的衣服传入脑海。带着白雾的气息呵在脸上,模糊了彼此的容颜,竟也有缱绻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