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一会,夏侯韬才熄了油灯走了出来,顺手带上了门。他虽没有交代什么,宁睦遥也不敢在原地停留,她分不清来时的路,只好跟着夏侯韬走。
夏侯韬走得并不快,借着那点火光,宁睦遥有一瞬觉得那人的脚步很沉重,就如同这天一样,黑压压的让人压抑。
夏侯韬在宁睦遥的小院外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背手道:“回去睡吧。今晚的事,对谁也不用提。”
宁睦遥缓缓走到夏侯韬身边,抬头看去,夏侯韬的面色果真与平日有所不同,那沉重感并非只是她的错觉。长睫毛投下的弧形影子模糊了夏侯韬过分阴郁凛冽的眸子,如一片被夜色笼罩的湖水,又如那慢慢研磨出的浓厚墨汁,此时看来,他倒像是积了重重的心事无处吐露。
这一切的反常,都是因为那无字的牌位,宁睦遥知道,却也仅仅只是知道这么一点而已。她犹豫着要不要询问,此时若不问,那么也许以后的很多年里她都不会有答案;若是问了,也可能让夏侯韬戒备她疏离她,进退两难。
拽紧了拳头,掌心被指甲抠得发痛,宁睦遥正打定主意要开口,却听夏侯韬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带着些调侃,下一瞬她就被他拥入了怀中。
吃惊和不知所措之后,宁睦遥闭上眼放松下来,提问的最佳时刻已过,她没有抓住那个机会。可她没有时间懊恼,夏侯韬突如其来的拥抱占据了她的思维。
夏侯韬环在宁睦遥腰间的手不松不紧,他在她的颈项间埋下头,却很久没有再动作。宁睦遥任他抱着,不推也不知道如何推,温热的鼻息落在耳根处,梦里的感觉又浮了上来。明明只是很单纯的拥抱,并没有多余的调笑之语和轻薄动作,可相磨的发鬓就像被拨动的琴弦,奏出的曲调乱人心。
这种陌生的情绪宁睦遥不想懂,对夏侯韬,她是惧怕的,也是不得不对付的对手,她不能就这么输得不明不白。
只是,假意的乖巧顺从真的能让她在与夏侯韬的对弈中占到上风?宁睦遥没有任何自信,若说以情媚人,夏侯韬也不是一个简单能够攻下的城池。而她自己,却从不是此道高手。
百转千回的心情在心底徘徊,寻不到一个突破口,脖颈处的瘙痒感更重,夏侯韬的睫毛擦过肌肤时的感觉让她浑身汗毛都立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宁睦遥的身子突然绷紧了,夏侯韬又是低低笑了,不是以前那些冷冰冰的嘲笑,他好像是对着有趣的小物什一样,又像是一个逗弄家猫的主人,又或者是……
又或者是看着猎物惊慌、不安、四处寻找庇护之所的秃鹰,凭着自己的心情把猎物耍得精疲力竭,再俯冲直下。
这样的认知让宁睦遥咬紧了下唇,她不要做那只惶惶不安的兔子,为了宁睦远,她不能做一只无害的兔子。
夏侯韬的唇滑到了宁睦遥的耳垂上,然后慢慢开口:“莫不是要我抱你进去?”
被压低得有些喑哑的声音有一种难以言语的蛊惑力,一开一合的双唇吐露的话语伴着气息落在耳边,似吻非吻。
宁睦遥在这一刻回过神来,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夏侯韬的心情其实非常糟糕,就算他现在没有一点点戾气,温柔得简直和平时判若两人,但其实他的情绪比以往任何一次见面时都是差。
不会让她透不过气的拥抱,耳旁低喃的带着暗示的细语,都只是假象,**般的言语里没有一丝一毫真实,夏侯韬此时的心情就像暴风雨之前的宁静,所有的风和日丽都是假的。
宁睦遥睁开眼睛,用余光去看夏侯韬,勉强瞄到对方的眉角,那弧度突然让她涌起了想要去触碰的欲望,可她还是忍住了,现在静静等着夏侯韬放开她才是上策。
又不知过了多久,夏侯韬才松开了,他撤走了环在宁睦遥腰间的手臂,轻轻拍拍她的肩:“夜里凉,去休息吧。下午的时候记得过来。”
宁睦遥想要再看看夏侯韬的眼睛,对方却转身避开了,她只好行了礼后回去了小院。夏侯韬也没有停留,回了房间后命人备了酒,一酌就是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