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睦遥闻言惊得从榻上坐了起来,一时有些不可置信。
黎庭宴出兵平叛已有四天,夏侯韬那里却没有半点动静,本就把握不大的她也开始动摇,是不是通过黎庭宴的传话让夏侯韬记起约定的计划失败了,或者说,即使夏侯韬记起来了,他也没有兴趣再兑现。
疑惑着过了几日之后,那个人却突然来了。该说的话,该演的戏,三年来想了一遍又一遍,可临到头,脑海一片空白。
她一直在等着他来,可真的来了,却是这样的不知所措。
“别愣神了,我瞧着他下马了,眼下估计是在厅里坐着呢。”寒姑走上来帮宁睦遥整理了一下头发衣服,催促道。
宁睦遥闭上眼坐了几个深呼吸,往前厅走去。
刚跨过门槛就瞧见芷满如释重负的表情,宁睦遥被她的样子逗着了,放松不少,夏侯韬不怒而威的样子怕是吓到她了。
听见声响的夏侯韬抬起头,三年未见,她的容颜变化不大,只是看起来成熟不少,就像她曾对他说过的,三年后就不是一个小孩子了。
宁睦遥移步上前,盈盈一拜:“王爷。”
夏侯韬没有叫起,宁睦遥只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人说话,安静得连对方的呼吸都能清晰入耳。
宁睦遥晓得夏侯韬在打量着她,还是那种冰冷的阴郁的眼神,虽不带一丝一毫的**和轻薄之意,还是让她后背发麻。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宁睦遥慢慢地感觉到膝盖处的酸意,她想大约已经维持这个姿势很久了吧……
“不用多礼。”
夏侯韬的话让宁睦遥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直起身,余光瞄到屋内的香炉,点燃的香并没有短多少,原来并没有过去很久。
宁睦遥没有入座,她只是站在原地,阳光从屋外撒入,她站在光圈里,整个人添了生气。她在等着夏侯韬开口,可对方却只是端起了桌上的茶盏,慢悠悠地抿了一口,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看似随意,但宁睦遥却不敢轻敌,那是苍鹰盯着猎物的眼神,她不停提醒着自己。
茶盏被放下,夏侯韬站起身朝她走了过来,宁睦遥不自觉地绷紧了身子,而那个男人却没有停留,擦过她往外走去,只留下一句话。
——果然长大了。
宁睦遥听见他没有任何暖意的轻笑,也听见了他策马而去的声音,半响她才回过身往外看去,夏侯韬已经不见了踪影。
宁睦遥愣在屋内很久都无法醒过神来,她不相信一个日理万机的王爷来琼宫就只为了对她说这么一句话。
三年来,她曾经设想过无数个可能发生的对白,所有的答案都重复推敲,只求能够让对方印象深刻,能够让她接近到他的身边。可今日相见,夏侯韬居然什么都没有问,她像个傻子一般,苦心的准备全部付诸东流。
从一开始就晓得,夏侯韬不是一个好对付的人,没想到,竟会变成如此。
宁睦遥把自己摔在椅子里,闭上眼睛理着思路。寒姑原要进来,看她如此,也悄悄退了下去。
小半个时辰后,宁睦遥才睁开眼,这时的眼底没有了迷茫,变得沉稳起来。
夏侯韬能来,就表示他还是对她有一定的兴趣,她在试探的同时,对方也在试探她。如果刚才她没有沉住气,先对夏侯韬说了什么话的话,这盘棋就算是输了。
这般想着,也就安了心,等着之后的交锋。
第二日下午,西施殿的总管事来了,那是个不到四十岁的女子,被唤作虹娘。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形容她刚刚好。三年间,宁睦遥极少同虹娘打交道,徐望书提起她时总是评价为极有手段。
“宫主,客套话也不说了,开门见山。”虹娘在厅中坐下,华美妆容下的笑靥难分真假,“昨日王爷亲自吩咐的,小公子请师傅的事准了。西施殿中才华横溢的公子数不过来,宫主满意哪个,虹娘替小公子拉条线,让他收了这个弟子。”
“虹娘客气了。”宁睦遥想了想,问道,“虹娘也知道,我住的是内殿,外殿的公子才华如何人品如何都不甚了解,虹娘可有什么好人选没有?”
“也说不上什么好人选,到底是要宫主自己满意不是?”虹娘端过茶盏,吹了几口,“教孩子念书,最重要的耐心,说句不好听的,外殿的公子多是性急的。宫主还是自己选,虹娘若推荐了谁,到时候若不合小公子的意,宫主是回绝也不是继续让他教也不是,反而束手束脚的。”
见虹娘这么说,宁睦遥便道:“虹娘觉得楚煜泽楚公子如何?”
虹娘喝茶的动作顿了顿,微微挑眉:“哦?”
宁睦遥看向虹娘笑了一下:“深居简出的,唯一听说过的也只有故国之人。还在惠地的时候,就听人提起才高八斗的楚公子,想来总是不会错的。”
虹娘眼珠子一转,应道:“宫主说得在理,楚公子的文采这西施殿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又是风度极佳的翩翩公子,进退有度。小公子岁数小,外殿又是那种情况,若这师傅请得不好,怕是要糟蹋了。”
“虹娘也说楚公子合适,我也就放心了。”宁睦遥叹了口气,语气里透出些苦闷,“话说回来,到底原是一国人,有些底数。若交给别的公子,也怕他们敷衍了事,王爷一片好意反倒被辜负了。”
虹娘呵呵笑了起来,秋波媚眼半眯着:“可不是嘛!耽误了小公子,更对不起王爷的一片心。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去同楚公子提,宫主等着好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