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再往前走了,再走就走水里了。这沼泽连着片水,就是不知道是片大水洼还是个湖。””又是蚌又是腔肠软体动物,早该想到我们是在水边了。””不会有水怪吧?””高丽棒子你就没一句好话。”
现在走到这么个不尴不尬的位置,露营是没办法了,都是泥水。另寻它路,现在是黑夜,又刚好在沼泽中间地带,往哪寻?好像当下唯一的选择,便是沿着前面这片水的边界行进。只是,要往哪边走,左还是右?如果选择了错误的线路,绕远不说,越走越远离山脚下那就坏了。
看看大家准备的柴火棒子,已经烧了大半。不能再犹豫了,等都烧光了,就被瘴气弄死了。当下投票选择方向,最后凭着本能,六个人选走右边,于是大家便沿着右手方向边探路边躲着不时出现的巨坑边蹒跚前进。
头上的瘴气被火把的热量冲上高空,四下便有其余的瘴气补充过来,又立刻被冲上高空,如此循环着,虽然我们不必担心吸入瘴气,但是视线却被上下左右充斥的瘴气挡了个严实,看不到天空中有没有月色星光,也看不到太远的地方是什么环境。但是走过一段,果真有了水,一漾一漾的,瘴气到这里也稀薄了不少。
看着水浪漾在泥滩的大小,琳便说,这是个湖,水洼形成不了这样的水浪。
有水浪,是风吹的。果然我感觉到了微风,夜风都是凉的,吹在身上,让我浑身都清明着。一直紧绷着一整天的神经,难得的在这刻稍有放松,我吸了吸风中带来的气息,跟着感觉整个人也精神许多。”呵!”我长长的出了口气。
行进了约摸一个钟头,水声中夹杂着成片的沙沙声,这声音好像有人拿着砂纸在木头上来回打磨般,一刻不停,直吵得人心中燥意顿生,小桔子便捂了耳朵,紧皱起眉头。
”这TM什么动静,这么吵,能不能闹死个人!”高丽棒子堵着耳朵直摇头,终于不耐烦起来,抬枪便对着正前方”砰”的一个点射。
声音忽的便在枪声后停止了,仿佛从来就没出现过一样。
”谁让你开枪了?”张铁面带不悦:”省着点子弹吧,咱带的子弹也没多少。这些火器也不是说弄来就能弄来的,这里不是法国巴黎,棒子兄弟。”高丽棒子摸摸脑袋,低声嘀咕着:”这么小气干嘛,就放了一枪。””棒子兄弟,如果最后就差这一颗子弹就能保你的命呢?””行了行了我知道了,真是话多。””前方的声音不像是好动静啊,大家还是都加点小心,防备着点。”
旁人看来,张铁的话好像有点过虑的意思了,但我们一路行来经历颇为诡异,他这么说便自然是没有大错的,毕竟这个沼泽,处处都有死局。
走了有千把米吧,脚下是片望过去一片平坦的泥滩,滩上遍布着大拇指粗的小黑洞口。
”看看,这是那什么什么咬驴蛋儿包的虫子的孙子辈们住在这吧?刚才那麻人的声音是不是这些虫子吃东西闹的?””高丽棒子,你捅一棍子看看。””驴蛋儿你怎么不捅?””我没你那大运啊,你一捅,指不定这回咱就能捅出金子来。””我呸啊!好事你都不找我去干哈,这捅马蜂窝的事,你倒撺掇我干。””怎么,你让那虫子吓着了,不敢捅?””狗屁!就手指粗的破洞,有什么不敢的。”
高丽棒子一棍子便扎进一个洞中,使足了力气一捅。”到底儿了,什么玩意儿没有。”他把棍子拽回来,火把光下,便见棍子头上粘着什么。
大家仔细看去,是只螃蟹,都被捅烂了,只有个巨大的蟹钳子还保持着原状。那钳子居然有螃蟹整个身体那么大,在火光下幽幽反射着红光。
”好大的钳子啊。驴蛋儿,这什么蟹子?红红的钳子,这么大个儿,你见过吗?”我摇摇头,表示不认识。这么说来,这里住的是一大片蟹子了。刚才那烦人的燥音,是数不清的蟹子活动的时候传来的。
”驴蛋儿,你说这蟹子,能能好吃。””你亏着了?这能有多少肉?都是壳,够不够费劲的,还得嗑。””就嗑这大钳子也行啊,驴蛋儿咱抓蟹子吃吧。””你说你贱不贱?黑天赶路,眼下又是这么个环境,你还有心思嗑蟹钳子?””不是说补给不太足吗?那巨蚌肉也让虫子叼跑了,咱凑合吃几个蟹子怎么了。”
这高丽棒子是铁了心一门心思想着吃啊。现在不想着赶快走出这片沼泽,居然要吃什么蟹钳。被他这么一引逗,小桔子也跟着乱:”驴蛋儿哥哥,咱尝尝蟹子吧。”
她这么一说,我便记起在瓦尔帕莱索港口边,她和高丽棒子俩偷那卖蟹子的老太太螃蟹的事来。怎么天朝人民一见了吃,就充满了无限精力和丰富的想像力呢?
高丽棒子见小桔子开了口,便像被打了鸡血般,寻了个洞,伸手进去便掏。那都是泥滩,洞口虽只有拇指粗,但整条小臂伸进去并不困难。
”啊!”他惨叫一声,接着发了狠:”你TM夹我,我让你夹!”往回一拽,握着拳就出来了,接着另一只手帮忙在紧握的手心中一按,便有一只螃蟹被按住了巨钳捏在手中。我看看他那只手,食指和中指都破了,血流得很快,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泥地上。
这蟹子力道挺大啊,一夹就夹破了他俩手指,看流血的速度,伤口还挺深。
”这下你还吃!付出血的代价了!快TM赶路吧。这么多人,还得等你吃蟹子?””老子被夹了,白夹了?”高丽棒子咬着后槽牙狠狠的说,咔的一下将蟹钳拽下来,蟹子一扔,张了嘴就咬那钳子。咯嘣一声嗑碎了壳,抠出肉来夹生吃了。
小桔子盯着他嚼动着的嘴巴,小声的问:”好吃吗?””好吃,真鲜。桔子你吃不?””我怕它夹我。棒子叔叔你帮我抓吗?””你要想吃叔叔就给你抓。””真的啊?那我留着路上吃。棒子叔叔抓一包好吗?”
抓一包?还给他抓一包蟹子的时间?真是闲大发了。我一脚踹到高丽棒子屁股上:”甭你大爷的抓了,快走吧。你不怕让蟹子把你夹烂了。””老子这回有经验了。”
高丽棒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了一段,将棍子往一个洞中照实了一捅到底,拽出来,那蟹子就被捅得稀烂,只是巨钳还完整。他便将钳子收了,转身冲我比个V字,呲了牙乐。
这个傻X。要吃蟹钳刚才怎么不用棍子捅,现在让蟹子夹得流血了才想起来。
那边高丽棒子捅得不亦乐乎,一会儿功夫,上衣口袋里便塞得鼓鼓的。但我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好像前方又传来了那直刺耳膜的沙沙声。
琳招呼他:”高丽棒子,回来,快点。”这孙子正捅得乐呵,理都没理。我多少心里还是有点恍惚,总觉得不舒服,不知道哪里不对。便也跟着喊他:”你TM别捅了,快回来。老子总觉着别扭。”他也不理我,自顾嘀咕着:”这下好了,路上就当个零嘴儿,多美。”
眼见着前面一片红色影子如潮水般向着我们的方位涌过来,沙沙的声音就如直接响在耳边一般。我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了,这要是被围上,必须被活活夹死!我喊他:”高丽棒子!不好,快撤!”
”啊?”高丽棒子回了神,转身便瞅见那片红色奔着他便卷了过来,顿时叫了声妈,抡起棍子便扫过去。”你TM还打它们干屁,那么多,一眼望不到边,不跑还等死!”我们也不再顾及其它,连滚带爬的奔着来路向回跑。
好在蟹子们的速度与我们的速度刚刚好是个平衡,它们追,我们便跑。在火把的照耀下,身后如被泼了片红墨水,整片的红色向着我们漫延着。
好景不长,跑回有巨大洞口的那片泥地时,张铁的一个手下脚下不稳,后脚尖踩前脚根,扑的一下就跌了个嘴啃泥,刚爬起来便抬脚,结果没立稳又是一跌,后面的蟹潮便与他接触了,眼见着他被红色盖住,耳中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声,那人在泥地里来回滚着要甩掉身上的蟹子,但滚掉一层,马上又被爬满一层。
然后,我眼见着,他附近那个巨大黑洞之中,刷的闪过一道灰影,吸住他脑袋,又刷的一下消失在洞中,这个人便没有了。
”跑啊,大家往死了跑!那黑洞里的虫子也吃蟹子!被爬上了身,就麻烦了!”
经我一喊,大家的速度明显快了半截,都明白若是慢上半拍被蟹潮撵上,下场便跟刚才那位兄弟相同了。
我们本来是沿着右手方向前进的,被蟹潮一撵,现在不得不朝着左手方向发足狂奔。耳中的沙沙声这阵子听起来完全就是催命曲,如同一只巨大无比的蟹子就趴在我耳边叫着一样。
也不知道到底跑了多久,我们几人都有些脚步虚浮了,我头早就跑晕了,上气不接下气。回头望望,红色的蟹潮毫不疲倦,死死与我们维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