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不愿,泽南眼中尽是诧异:“你要知道,留下来才有好的生活。离开了林府,没有了林府的庇佑,你在外面就会死。”他完全无法想象,一个受了伤的人在外面怎么活下去!
萧芸,我喜欢你并不只因为你的容貌,说实话,每天吃不饱的你的脸色看起来根本不值得欣赏。我所喜欢的,正是你的倔强。
曾经,我的生命里第一次“哥哥”是听你唤出来的。那时候,娘是在教着三妹喊话,你可怜地被李婶抱着在一旁跪着,娘口中不断地重复着“哥哥,哥哥……”想要三妹开口去满足我这个哥哥的虚荣心——那年四岁却还没听到过一声哥哥。
而那一声哥哥却是从后面传了过来,我欣喜地回过头去,见着了你,顿时喜欢得很。
虽然从那以后我很少见到你了,但是我知道你是我的妹妹。而在一起玩耍的时候,虽然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让人欺负你,但我看到你虽然很痛苦但是并不哭,我就知道你这个妹妹,十分倔强。
倔强,这个词语我是在五岁的时候才知道的,一学习了这个词我就知道这个词用在你身上十分贴切。我想保护你,可是大哥的命令我并不是十分地敢违抗,三妹的开心我也并不是十分地想要阻拦,我在想着什么时候也许你也会像他们一样,想要欺负谁。那时候,我想我也不会十分阻拦你,可是,终究是没有这样的机会而你,渐渐长大了。
等到我终于知道了你的身份,我想着等到母亲开口允许了的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保护你了。可是那一天,竟然是这样到来的,今天,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想大哥和三妹以及其他的人也便没有了能够欺负你的理由了——我,堂堂林家二少爷未来的妻子,有谁敢动她一根毫毛?
然而,并不知道许刻秋和林泽南所打的算盘,她只觉得身为林家的女儿却被指婚给自己的哥哥,是极大的羞辱——是许刻秋刻意不去告诉她而让她痛苦的屈辱。并且,方才林泽南口中的每一个词语对于她来说都是讽刺。
她何曾得到过林府的庇佑,眼前这个名义上的母亲,为何把自己视作眼中钉,没有人把她当做五小姐,而她的哥哥,唯一一个给过自己温暖的人,竟然只是为了让自己做他的小妾——一个根本在世俗不可能成立的情况。无疑,这是折磨,亦是羞辱,既然自己做了的决定没有后悔的余地了,自己也没必要继续留下来受折磨。
死了自然可以离开这里了,万幸的是自己竟然没有死,可是这一身的伤,难道还不足以让自己离开这虚伪的地方吗。
没错,她是故意的,故意不去反抗、不去辩解,除了知道自己的话毫无作用外,自己更想断了与林家的关系。这么多年,她也是受够了。
“萧芸……”呼唤着,似乎期待着这个倔强的丫头这一次能够不要继续倔强下去,甚至,几乎要开口讲出你并不是我的妹妹的话,却是,因为时刻记着母亲所说的“这个秘密关系到林家的生死,你不可以对再多一个人说”而,并未讲出来。
倔强的那丫头,却自始至终没再看过他一眼。
泽南热切的眼神这时候冷了下来:“娘,把她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吧。”他的关心,仅仅建立在小女孩愿意留下来满足自己的愿望的基础之上。自己已经这么努力,但小女孩不愿意,那么自己何必再为她求情而得罪自己的母亲呢。
听见下人的禀报,林光东险些从座位上掉下来——她没死?官府的人下手会这么轻吗!林锦湘的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比起平常的淡漠竟多了一分欣喜,而林书豪满面寒霜。
见到他们的反应,泽南面色冷凝:似乎只有自己一个人不希望她死吗。
“老爷,您看?”那丫头竟然没有死掉。许刻秋满面惊讶,尽管方才在柴房没有半分显露。
林书豪听闻,更加不耐烦:“妖孽。”这等刑罚竟然还不死,真是一个妖孽,“你且处置了她!”
这个丫头,以前自己并不去关注到也不十分在意,只今天一次,他却是感受到了明显与这丫头年龄不相符合的一股子慑人气势——那丫头不怎么说话,却真是厉害到让人赞叹。甚至胆敢去招惹朝廷、胆敢当面扫掉光东的威严、甚至俘获了与她接触过的人的心、被用了严酷的刑竟然还有命。难怪夫人一直不大喜欢这丫头,自己倒是和这丫头并无十分的感情,又何苦为这丫头伤了和夫人的和气。
“娘!”处置。父亲口中的处置,是何意思呢。只希望母亲不要失信于自己。许刻秋于是说道:“泽南,娘是最疼爱你的。”“嗯。”“但是今天,娘要你记着,对于不领情的人不要施舍任何怜悯。”
这意味着,娘是不打算让那丫头活着了吗!
许刻秋知道林泽南天资聪颖,并不打算瞒着儿子什么,只是将自己认为正确的道理,一点点教给他。
泽南心里有着一股难受,却无法解释这份感觉,只知道娘教给自己的道理自己要去接受,要去认同。
“那里尽是野兽出没,她虽然并未丧命于酷刑,而放入那里却必死无疑。”刘韬与白义忠讲道,话语中有些许反抗与不情愿,仿佛希望白义忠可以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然后悄悄地给小姐一个好的安置。
他俩驾着车,小女孩在车内,听着这两人对话。
死。断了关系,没有了栖身之所,只会加速自己的死亡,还能带来什么呢,尤其是自己还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没受伤,那么自己或许还能活下去,可是现在自己不仅重伤,还什么都没有。
她什么也没有,连现在的行动也得靠别人,她的手很疼,快要断了,她的膝盖也很疼,疼到了感受不到疼的地步。
“夫人密令,处死她!”白义忠并不多说,只吐出来恶狠狠的几个字。这一切,还不是仰仗于自己对这丫头的监视,这才找到了给夫人和老爷除去心腹大患的机会。而后他看了一眼刘韬:“你平日里待她倒是好……”难不成有别的什么原因?
“放肆!不容你污蔑五小姐尊严!”刘韬一听顿时恼怒,或许这句话十分平常可是,从白义忠口中讲出来的话,不得不让人加上另外一层色彩去听。
“哼,五小姐?看夫人待她的样子,还不知她是哪里来的妖孽,你还尊她五小姐!”
“夫人十月怀胎你我有目共睹”虽然,夫人对待五小姐的态度似乎很能说明一些问题,但夫人十月怀胎难道也是蒙骗人眼的?
“够了,这是夫人密令,不由得你徇私!”白义忠发现要和刘韬讲道理,自己还真是没心思,于是打断刘韬。刘韬眉间隐忍,却也丝毫没办法,看看白义忠的佩剑,那可是剑仙逸尘亲口点评的天下第十六的血光剑。
那剑鞘是白色,剑身的红却显露在外的样子,白色剑鞘隐隐透着红光,血光,拔剑即见血,而对于白义忠来说,不管是敌是友,这剑都可以用。无情无义吗,可是对夫人的忠心倒是难得的。
而且,似乎自己并不及白义忠在林府的地位,毕竟是夫人看重的人,正如夫人讨厌的人一样,她讨厌谁谁自然过得不好,那么她喜欢谁,谁自然可以任性妄为。可是我自己,不能够失去在林府的这一份差事,否则如何为母亲治病!
这么想着,刘韬便不再言语。
马车快速行进,颠簸得她剧痛难忍。
可她并不喊一声,四年来,她很少讲话,几乎是一个哑巴,她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敌人”听到自己的疼痛。这也是,林泽南所欣赏的那一份倔强吧。
死了,就死了吧,好过做一件玩偶、一个被人仇恨的人,一个没有尊严的棋子。她的眼神中满是坚决,离开林府是她有知觉以来的唯一愿望,哪怕是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是,自己真的会死吗?
她闭上了眼睛,手指和膝盖的疼痛使她昏厥了。于是并不知道两个人将自己带到了哪里,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到底如何。
刘韬怜悯的甩了最后一眼五小姐被丢弃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