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早已习惯衡帝身旁有美人相伴,也不以为意,仍旧是一片祥和,时而有人向衡帝敬酒,说些万岁千秋之类的话。
然而陈王终究是忍不住,他此番出现是有自己的道理的。只见他慢慢放下手中的金樽,站起身来,在原地向衡帝拜了一拜,道:“臣有事启奏。”
他神色平静,纵然不喜衡帝荒淫之态,却未曾在面圣显现。群臣见他到来,早就揣度不已,此番见他终于说出,不禁纷纷安静下来。
而衡帝见陈王起身,也转过头来,温声问道:“陈亲王何事啊?”
此刻大殿已经安静,陈王离席,直走到殿中央,只见他直视着衡帝,朗声道:“臣多日在病中,鲜少参与朝廷之事,自觉有愧。而近来,病势渐转,但听闻兵部人事混乱,分工不力,特请陛下加以整顿。”他字字珠玑,均说到点上,而言辞间却不见丝毫个人情绪,加之陈王一向无甚偏私,是故一众公卿纷纷议论起来。
议论打破了之前的宁静,衡帝思付了一会儿,抬眼向阶下望去,半晌他问道:“兵部侍郎呢?”
一人匆匆离席,在殿前拜倒。
衡帝适才险些忘记兵部侍郎是何人,所以发问。而今见到此人出现在眼前,方才想起,于是他连忙问道:“邱松,你说说看,陈王为何参你?”
那邱松本是之前昭帝在位时宣太尉的女婿,而他今日所得兵部侍郎之位,也可说是借了岳父的力。就他本人而言,虽不能说是一无是处,但确无掌管兵部之才。
而今听得陈王直斥兵部混乱,又见衡帝问责,邱松心中不免唐突,连忙叩首道:“微臣不知啊,微臣与陈王。。。。。。”他试图转移话题。
只听陈王道:“陛下莫怪,臣并无弹劾邱侍郎之意。”
邱松之前还在思付是哪里开罪了陈王,以至于他一个托病不出府门之人特地前来问罪。然而听得这话,他心中好似一块巨石落地一般,瞬时开朗许多,说话也变得流利起来,听得他接着刚才的话说道:“微臣与陈王曾就兵部之事有过探讨。”
衡帝疑惑地看了陈王一眼,见他神色未变,便转了头,继续听邱松说。只见邱松伏地朗声道:“陈王千岁所指,微臣亦深深忧心,每每想到,也是夜不能寐,只盼有万全之策,以报陛下皇恩。”
他这几句话甚是动听,然而仔细品来竟如同废话一般。衡帝喝了几杯,并未听出许多深意。话说回来,即便他人在清醒的状态时,也不一定能听得出来。只见他不耐烦地挥挥手,对陈王道:“那就是你说了!”说罢摊手问道:“有何良策?”
陈王见邱松说与自己谈论过此事,自觉好笑,却也为他临场反应如此之快而赞叹。这时间衡帝问自己,也正是合了自己的心意,于是开口道:“臣以为,可于兵部之下设立一司,掌兵部要事,地位仅次于兵部侍郎。这样一来,繁杂之事便可通过这里得以筛选,各地上报上来的兵事或是与兵事有关的一切事宜,均报予此司。而司内部,可多多分权,分门别类,将不能擅自裁决之事报予掌事之人,再报予兵部侍郎大人,可大大减少在诸分部斡旋之繁乱,也可减轻内部压力,最后由侍郎大人将他也无法裁决之事报予陛下,由陛下决定即可。”
陈王语声朗朗,直视着衡帝,一副谦和之态。
邱松伏在地上,听得此人言下之意,是要将自己的权责分派下去,不禁悔道:“早知如此便不说与他商议过了。”但适才为了自保,大话早已说出,此刻若再反悔,定叫人难以信服。于是他暗暗狠了狠心,伏地道:“陈王刚才所言即为千岁与微臣所共想。”
满座公卿不禁再次议论起来。
“诸位请安静。”衡帝身旁的执事太监温声劝道。
而衡帝沉默了许久,将手中玉樽中余下的酒一饮而尽,开口道:“陈王所言朕听明白了,倒也有许多道理。”说着示意陈王回到座位,这便道:“众卿意下如何?”
一时间竟无人胆敢出声,直到衡帝又问了一遍,一人起身附和道:“臣以为此事可行。”那人便是礼部侍郎周弗敏。
话音刚落,听得一声冷笑,发出冷笑之人正是之前迟来的太尉罗疏隆。
“你是礼部侍郎,此事对你来说自然无足轻重。”只听他冷声道,“但若是陈王千岁请旨分了你的权,不知道周大人你会否这般赞同啊!”罗疏隆说完,便哈哈大笑起来。
他在朝中向来有一言九鼎之势,而此言一出,便有不少偏臣随之附和,若非衡帝在殿,竟似是一片哄笑一般。
伏在地上的兵部侍郎邱松正自不安,这边听得罗太尉此言,只觉刺耳。本想回口辩驳,但又恐罗家势大,是故要出口的话又噎了回去。
只见罗疏隆并不离席,只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大声道:“臣以为不妥。”
“原因?”衡帝不喜他这般傲慢的态度,随口问道。
“此举分权,并不合适。”罗疏隆拂袖便道。
“太尉以为,此举分了何人何部之权呢?”陈王淡然坐在位上,朗声问道。
罗疏隆看了他一眼,侧身对衡帝道:“若设立这一司,定当破坏兵部长久以来的秩序。试想,若分权不明,该当如何?”
陈王轻笑了两声,道:“太尉所想不无道理,但此番设立承鼎司,便是要做到权责分明,此方为本王今日所提之事的重点。”
“王爷思虑颇久啊,连名字都取好了么?”罗疏隆冷声道。
陈王不去看他,起身离席,对着衡帝拜道:“臣有意将此司名为承鼎司,不知陛下可否容许?”
衡帝见他二人有相争之势,无奈瞥向一旁的红衣舞女,不禁有了主意。只听他指着楚魏道:“楚魏,你怎么想?”
楚魏做出一副惊诧的表情,摆手笑道:“臣早说过,臣是外戚,这些军机政事由臣发言不合适。”
“要你说就说罢!”衡帝不耐烦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