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那样,她可能永远不会见到秦蓦。
若是那样,秦泊谙于她而言,或许今生只是一个颇得盛名的惊世才子,随年华远去,随日久而淡忘。
归家时,只见不远处的巷口,一辆熟悉的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马儿时不时地甩起尾巴,一个娇小的身影在车旁边来来回回地绕来绕去。
“紫真!”苏溪迫不及待地从马背上跳下。
见苏溪二人往这边走过来,紫真连忙狂挥着手,叫着:“小姐,小姐!”一边喊一边奔过去。
“公子可回来了。”景槐虚擦了汗,笑道。
“你们等很久了么?”秦蓦疏朗一笑。
紫真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是很久了,本来以为公子和小姐会早些回来,我还特意让景槐哥快点驾车呢。”
“不错啊紫真,言而有信。”苏溪本担心她提前回府,自己无法交待今日之事,眼下见到紫真,这才放了心。她回头对秦蓦道:“紫真算是帮了我大忙了,这若是被我爹爹抓到,我都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呢。”
秦蓦微低了头,咬了咬嘴唇,抬头笑着点点头。他本想接下去苏溪的话,可是碍于其他人在一旁,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车夫景槐驾马过来,苏溪走过去道了声谢,而秦蓦搭着车夫的肩道:“这是景槐,从小同我一起长大的。”景槐忙低头道了声:“苏小姐。”苏溪冲他淡淡笑了笑,景槐暗自惭愧,头低得更加低了。
巷口有守夜的人经过,原来已经是亥时了。苏溪对着秦蓦做了个拱手的姿势,道:“我们也要回去了。”
秦蓦看了看她,笑道:“来日方长,是么?”
“以三日为周期,如何?”苏溪笑道。
“好罢,三日后我在这里等你。”
回府之时,见不远处一个模糊的身影,还未看清,那人便匆匆溜远,苏溪心思不在这里,却也全没在意。
“那好像是胡燕姐姐。”紫真嗫嚅着,没敢大声。
苏溪顾着回房去,没理会她说什么,而夜风下,她穿得单薄,有些冷意。
去母亲房中时,许多小丫鬟见她来了,连忙站起身来。苏溪见她们安静得很,不由得向室内指了指,问道:“睡下了?”
“回小姐话,夫人等了你一会儿,见你没回来,就睡下了。”阿颜率先道。
“没说别的?”苏溪试探地问了一句,见阿颜几人摇头,便续道,“都歇了罢,亥时了。”说着朝母亲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听守门的丫鬟说,白日里凝妆曾来房中找过自己。
她再次想起父亲欲言又止的话,加之凝妆最近莫名的敌意,她惟有不安。
秦蓦含笑的双目总能出现在眼前,她想到他,总能多些疏朗。
她想告诉父亲她同秦蓦的事,但并没有勇气直截了当地说开来。
她与秦蓦仿佛是私定了终身……
终身大事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决定的,与秦蓦只见了几次面……
这么快,这么快,全然没有不知所措,仿佛是笃定的因缘,仿佛是相见恨晚,仿佛是相识已久了。
……
她一早便跑到父亲的书房,只是书房门开着,却空无一人。
管家说,她父亲一早便到府衙去了。
兄长苏历在书院的庄先生那里,他眼看就要秋试了。
苏溪闲来无事,便在房中誊写碑铭,她自幼年时便研习模仿字迹之术,如今十几年下来,几乎能够模仿所有人的字迹,并无纰漏。
是故那一日,她才动了仿写信笺的念头,送信去给父亲。
一连几天过去了,苏溪只见到父亲匆匆一面,酝酿着的话到了嘴边却没有办法开口。
这日是第三天,是秦蓦约定的日子。
苏溪向往常一样,梳妆打扮一番便要出门。
“溪儿!”是凝妆的声音,她一身素锦,面如傅粉,难得的平静神色。
“姐。”苏溪向她招了招手,牵马便要走。
凝妆上前几步,绕到她对面。
“我想和你说件事情。”她说得勉强。
“等我回来再说!”苏溪急着去见秦蓦。
“不行!”凝妆拦住她,见苏溪面露难色,续道:“你是不是也想知道,父亲想和你说什么?”
苏溪征然看她,凝妆鲜少说谎,她看起来又并非在说玩笑话。
她知道秦蓦一定已经在巷口等她。
但盘绕多日的疑问总想解开,她到底是随上凝妆的脚步。
府中的花苑之畔,有座不甚宽敞的小亭,凝妆敛衣坐了下来,拿眼睛盯着她。
“你说罢。”苏溪只盼她能解答疑惑。
凝妆端详着她,眼中并非善意。
苏溪直视着自己的姐姐,一时间有些心酸。
“你有什么好?”凝妆忽道。
她声音很轻,但这话停留在苏溪耳畔,沉重许多。
“骗我来听你说这无聊话么?”苏溪转身要走。
“我没骗你!”凝妆站起身来,而苏溪转过身的时候,她缓了缓心绪,开口道:“母亲告诉我了,爹要说的事情,是有关太子选妃的。”
苏溪立时朝四外看去,周围无人,她不禁轻声道:“你说什么啊,怎么能乱说!”
凝妆摇了摇头,“没有。”她平静之极。
“可母亲怎么会……”她刚想说母亲怎么会知道,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既然父亲早早地清楚,母亲怎能不知呢?
“那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苏溪疑道。
凝妆看着她,似笑非笑地叹了口气,“你不必和我装下去,谁不知道你一向聪明,这种事情早该猜到了罢!”
苏溪缓缓坐了下来,她想起这些日子父母亲奇异的神情。
只听凝妆道:“娘没有说太多,只不过,太子选妃,咱们苏府,很可能得到垂青。”她语声渐渐激动,最后盯着苏溪道:“你没资格!”
“长姐在上,小妹当然没资格。”苏溪直视着她的眼睛,一字字说出。
凝妆一怔,忽然笑道:“可父母亲说你有资格你便有。”她向来顾及形象,哪怕是此番深有恨意,也极力保持着脸上的笑意。
“我无心……”苏溪刚说一半,被她打断。只听得凝妆道:“这样的大事,你怎么可能不在乎!”
“姐,”苏溪沉默了一会儿,一阵风将不远处花香卷来,然而在此刻只觉刺鼻。她理了理思绪,说道:“圣旨未下之前,说这些都属大逆不道,这你该明白。你说是娘告诉你的,那我当然相信这是真的,但连母亲都不确定的事,你就一定要说得这么难听么?”
凝妆刚要开口,苏溪站起身来,走近她,犹疑道:“况且,这事情难道没蹊跷么?与天家结亲,怎么会落在苏家?”
凝妆断然摇头,“父亲堂堂漓州节度使,苏家怎么没资格?”
“可笑!”苏溪别过头去。
“万一是真的,父母亲属意的一定是你!凝妆的愤然丝毫未褪。
“万一是真的,难道是什么荣耀之事么?”苏溪嘴角略过一丝苦笑。
凝妆不可置信的看着她,半晌,她冷笑道:“难道你有了秦泊谙,就连太子侧妃之位都不放在眼里了么?”
苏溪刚要接话,却听到她说“秦泊谙”。
“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凝妆笑笑,“我不必瞒你,他几次送你回来,难道当旁人看不到看不懂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