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日,眼看父亲不敌对方长老,在那致命一掌到父亲胸前时,白宁飞身扑到为父亲挡了那一掌。霁月教主看自己女儿中了一掌后身如轻燕般往下落便顾不得战至焦灼抱着女儿飞奔去了霁月教的禁阁。
禁阁只有掌门能入其内,里面供奉着霁月开宗之宝——引魂石。
引魂石之意便是可引将死之人魂魄于石内,再将此石替代人本身体内心脏,即可保肉身不灭,神思不散。但引魂之术有违天道,凡施此术必得大功成者,否则一个不妥便是以命换命。
霁月教教主自恃功力深厚,信心满满为女儿施引魂术,却忽略了他已与敌对战多日,早已心力交瘁。将将把引魂石安入女儿心脏便一道天雷直轰天灵盖,当场仙逝而去。
白宁活了过来,且即便她不吃不喝不睡也不会死去,这对于白宁来说又何尝不是另外一种痛苦。
当她再次出了禁阁后,入目所见皆为断垣残壁,尸体满地,血满山门。
霁月教从此再不复存在,白宁没有光复宗门的宏志,但不代表没有复仇的心愿。好在她此后的命够长,足够时间供她与敌人耗。
以一小女子之身之智,一步一步瓦解江湖各正派彼此的信任,从而让他们自相残杀。一次失败,休整过后从头开始,终是让她搅得一个一个逐渐凋零、没落。时过境迁之后再有江湖高人、妄人重去开山立派,白宁便视而不见,不再打压追究。
其中以昆仑山的下场最为惨烈,那几个长老们相隔不久一个接一个老死。昆仑山没有能人驻守,二代弟子有力者无才,有才者无力,终被魔教最大派系玄风教突袭而一举灭之。
至于那个真正偷了秘籍的负心汉,玄风教教主当场从他身上搜出秘籍并丢到一脸惊愕的大长老脸上。后绑了那人交给了白宁处置。
满心苍凉的白宁只是把那男子带到师姐坟前便离开了。一个月后,当白宁再次回山拜祭时,那男子还是她离开时的姿势,只是已毫无一丝生气,想是已死去多日的样子。
至此尘埃落定,白宁从此孤单地在世间漂荡,直到今天我们遇到了她。
我忍不住问她后来这漫长的时间里她都做了些什么,还有那些历史书中所写是否都是真的。她淡淡地笑笑说都不记得了。
晚上,我和段小七一起开着车回暗夜行者酒吧。俩人都对白宁的故事感到唏嘘不已,既震惊又佩服。当然她说的故事真假已然无法证实,而我们都本能地选择了相信,只凭她愿意从画中走出来,只凭她没有原因地救了我们。
车在路上行了一阵,我无不感慨地说道:“她果真是个古代人呢,你说南唐距今天都有多少年了啊?”
段小七面无表情地握着方向盘:“应该一千多年了吧。”
我双手抵着下巴:“一千多年前的事她还记得这么清楚,可是我觉得她师姐白羽的事都比她自己的事记得清楚。你说算不算奇怪啊?”
“有什么奇怪的,她师姐的事是整个变故的导火索。再说了,这一千多年,这个故事她一定不知道已经说了多少遍,就算脑海里的画面淡了,也能通过自己的叙述重造记忆。”须臾又道:“活得太久了反而会怀疑自己的存在吧。”
我点点头:“所以说那些她经历过的历史长河中的事她通通都忘了,却一定会记得这件事,因为这是她自己对自己的证明?”
段小七叹了口气,车子转了个弯继续往前。我也跟着他叹了口气说道:“如果她这段故事是真的,那金庸古龙他们还真的完全不是在靠臆想写的书啊,太可怕了吧。我下次得问问她有没有看过金庸。”
“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是个传说中的吸血鬼,有什么资格怀疑别人的故事扯。”经他这一说,我恍然大悟,其实我们与白宁并无区别罢,都是这个世界的异类,那她千百年前的故事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重要的是我们都存在于这世间,重要的是她不是我们的敌人。
想到这里又是一声叹息:“段小七,你说,我们会活多久呢?”
他后视镜里瞄了我一眼:“怎么了?”
我道:“如果我们也像她一样一不小心就活个千儿八百年的,那千年之后,还记得现在吗?还记得今天的故事和今天的对话吗?”
段小七挑了挑眉:“你要不也写个吸血鬼日记?哼,你只要知道,从你在黑姑山顶醒来的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都是捡来的了,活在当下,懂吗!再说了,咱们跟她可不一样,吸血鬼长期以来都有个致命的克星——猎人。说不定哪天,毫无准备地、便死在他们的桃木剑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