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中又只剩下林冰霞一人了,安静得可以听到她的心跳声。
空寂……
沉寂……
死寂……
她开始回想迷糊中见到的残影,那隐约的沉重是什么?每一次向其伸出手时,都会有一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可是即便如此,双手又为什么会不受控制的一次又一次的向前伸去?
为什么?
为什么?
不是搬家后就已经不再头痛了吗?现在是因为什么?以前头痛时,脑中也会出现残影,无数次的,但是现在所见到的残影竟是清晰了这么多。
难道头痛这个毛病不是受环境影响吗?
林冰霞揉了揉脑袋,又叹了一口气,还是一样啊!和过去一样!
过去头痛时也会思考原因,去了好几次医院,得出的结果都是“身体无恙”。缓解头痛的药一直在吃,可是没什么效果。上学放学时走在路上都会突然头痛,或者不经意的一个抬头后也会头痛,毫无征兆,视线一转动,头痛便来临。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得不开始思考一切的原因,可是每一次都会像现在一样,没有结果。
连医生都说她没有问题,她还能怎么样呢?
林冰霞轻轻晃动头颅,将大脑清空,不再纠结这件事。
不要想了,不会有结果的!
林冰霞这么告诉自己。
不要想了,过去思索了那么多次不是也没有结果吗?
林冰霞这么提醒自己。
眼睛开始转动,在房间中四处转悠,想要让新的事物来打乱自己的思绪。
白色的空间!
什么都是白色的,找不到其他的颜色。
这本该是一种让人心静的颜色,可是在无声中却只能找到孤寂和空虚,让人害怕。
无心间,
她视线停下了,在一种白转到另一种白的时候,她的眼球突然定住了。因为有一样东西将她的视线吞噬,将她的眼球吸引。
一个透明的杯子!一个空杯子!
杯子中没有水,也没有温度,甚至觉得有一丝冷意。
同时,脑中浮现一个瘦高的人。
同时,脑中浮现一个端着水杯的人。
同时,脑中浮现一个渐远的背影。
真是奇怪呀!
那个人既然能够用那么漠然的眼神看着自己,又何必送来这一杯水呢?
同情吗?心软吗?
见到自己病得昏倒,所以同情,所以心软?
或许吧!
是也好!不是也好!
总之是他帮了她两次。
总之是让她对他的定性看法发生了细微变化。
或许她在想着,下一次见面,该怎么与他相处,是相互不理会,还是偶尔说几句话?要他和自己那样大大咧咧的说话是不可能的吧!?
两人是同桌,肯定会经常碰面,还是多和他打一下交道吧!说起来,他除了不喜欢说话外,好像没怎么得罪过自己,反正他就是这种性格,对待谁都一样,行事有着他自己准则,总不能强迫他按自己的想法行事,所以也没必要事事针对他。
今后就去好好相处吧!
这一刻,她对他的印象有了微妙的改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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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十分钟,她输完液了,林冰霞感觉身体好受许多。虽还是不能做激烈运动,不过行走之类的动作都没问题了。
不必继续待在医务室里了,林冰霞叫来医生,处理剩下来的一些琐事。
没过几分钟就弄好了。
医生给她开了一份证明,让她拿去请假,并说这几天好好休息,不能参加军训。
林冰霞乐得如此,军训那么辛苦,她才不想参与,虽然得了一场病,但却逃掉军训,也不算是倒霉透顶,差极了的心情顿时又有了好转。
向医生说了声谢谢,林冰霞便离开了。首先找到陈奇中,向他请假。
陈奇中象征性的问了问她身体状况,然后随便交代几句,就让林冰霞离开了。
整个军训期间,她都以生病为理由,没有参加,看着其他人站在太阳下流汗,而她自己却坐在阴凉处闲逛,本来该高兴的,可是就是高兴不起来。
所有人都在忙着军训,只有她一个人清闲,除了随处走走,她找不到任何事情做,连对黎旭漂亮的环境都失去了欣赏的兴趣。
只在军训偶尔休息的短短几分钟,迟烨她们几个会来和林冰霞说说话。听到林冰霞说无聊时,张莉莉还颇带鄙视说她得了便宜还卖乖,许多人想方设法装病逃避军训,而她病好的差不多了,居然羡慕起军训的人了。
四人是一个班的,而且住在同一个寝室,相遇的次数多了,不知不觉,她们关系就越来越好,无论什么事都会聚到一起,有说有笑,兴趣爱好虽然不完全相同,但总找得到话题聊,和其他青春期学生无异。
迟烨她们进行各种训练,而闲着的林冰霞就给她们买水,几乎只要教官一说休息几分钟,三人就会去阴凉处找林冰霞。
林冰霞也就不可避免来操场次数多了,看着几百人流汗,呼号,面向强光站军姿,她时常看得发呆,抱着几瓶水,视线茫然的从一端转向另一端,又转回来,不知在干什么,也不知要干什么。
是想要寻找什么吗?
可有什么是自己所想要寻找的呢?
她不知道答案,它似乎离自己不远,只是看不清就是了。
到了晚上,人们回到教室学唱军歌。林冰霞没嫌它无聊,反正一个人也没什么事做,也就跟着其他人一起学歌。
教官领头,大家跟着大声唱歌。对于林冰霞来说,歌并不好听,也没有什么节奏可言,只需要记得歌词,曲调大致没错,而且声音足够大便可以了。
林冰霞嘴巴在动,但基本没怎么发声,只是装出那个样子。
座次还是按照原先的顺序坐着,没有调整,林冰霞自然还是与笛影是同桌。
笛影一脸漠然,学歌时也只是装装样子,没怎么出声。带林冰霞去医务室那件事像是从来没发生,观他的样子,看不出与从前有什么差别,似乎也没准备解释。
不过林冰霞对他的印象稍微有些改观,不再那么排斥他。在响亮的声音中,她偶尔会装作不经意转头看看他。
如果冷峻是一种性格,那么它代表着什么?
如果漠然能反应内心,那么它象征着什么?
那紧闭的嘴唇,那淡淡的目光,那消瘦的身躯,那冰凉的温度……这真的是天生如此吗?世上真的有人天生冷漠?
还是过去发生了什么,把一个普通人生生变成了这副模样?
林冰霞头一次这么关注一个人,与其说这是一种兴趣,不如说这是一种感觉,莫名其妙,不可捕捉,不能明白的特殊感觉。
两人一直维持着沉默的状态,谁都没开口说话,相互不干涉对方。
直到军训快要结束,林冰霞终于耐不住了,在汇演的前一天晚上学唱军歌时打破沉寂。趁着教官不注意,林冰霞把凳子搬动,靠近他几分,并压低声音打招呼。“喂!你怎么没跟着唱歌?”
笛影沉默,声音在他耳边打了个转,又飘走了,他没在意。
林冰霞以为教室里杂声太大,他没听见,又问了声。“怎么不说话?”
笛影没有转头,和往常一样,做着自己的事,充耳不闻她的言语。
“你……”林冰霞看出了笛影的不愿理会,本来还打算改善一下关系,但没想到对方根本没这个意思,还是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林冰霞深吸一口气,然后吐出,让自己冷静下来。“喂!我直接叫名字可以吧!”
笛影缓缓转头,漠然看了她一眼,和初见那天一模一样,或许从来都没有变过。没有要回答的动作,眼球中的意思很明显。无所谓!随便!如他回答陈奇中的话时那样,这些事无论怎样都可以。
林冰霞原本还在气恼笛影不理自己,可他转头看着自己时,她却又有些不习惯,她也许更加习惯于笛影的漠然。“笛影……你怎么总是这副表情?像是每个人都欠你什么。”
笛影一直看着她,像是想要一次听完她所有的言语。
林冰霞也盯着他,教室里响亮的歌声没有一句跑进她的耳朵,她所注意的仅有眼前人时不时的动作和他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发出的声音。“今后的一年,我们都是同桌,你不会想要一直和我这么相处下去吧!”
“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必须要……”
“需要我做什么就直接说!”笛影突然打断她的话,肯定的回答。神色虽然未变,但这依然足够让林冰霞吃惊了。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笛影说这么长的句子,虽然不复杂,但也不像以前那样言简意赅。他完全可以不理,或者继续之前的言简意赅,说“有事说话。”
眼前的这个人也许不像自己以前想象的那样冷漠,有些必须的事情,他会负责的完成。
过去被她忽略的某一些东西,这一刻都被她回想起来了。
陈奇中问话时,他没有沉默。
其他人打招呼时,他即便心中不想搭理,也没有直接向对方说“滚!”,也没有催促对方离开。
一切并不是因为心的冷漠,而是他性格使然。除非不可避免,否则不想去做的事,绝不会强行要求自己去做,但对于不喜欢的事,他即便不接受,也不会用过分的态度回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