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浅只取了小小一只行李箱就出了机场,轻省地全然不似是准备在这里开启求学数年的新留学生模样。是的,她彻底逃开了,用了整整九个月的时间,换了一纸offer。这种连空气里的味道都陌生的感觉让在家心事都不敢表露的她莫名心安。
可转脸看到襁褓里的小朋友,她也会暗暗伤神,如果他们之间也能像寻常夫妻一样,这九个月的时间,自己的宝宝都可以带出门了……是的,叶浅当然记得她弄丢了和陆晟的孩子,只不过,就连在陆晟面前,她都在隐忍地坚持不可以难过。
有点晃神的叶浅随着人流走出门,阳光下那个胖胖女人怀里的宝宝甚至还在对她笑。她也回笑过去,多久了,都没笑得这么真诚单纯,像梦一样美好。谁知正沉浸其中的时候,叶浅就撞上一个举牌接人的小哥,想抬头说句对不起,却发觉牌子上赫然写的是自己的名字。
又是太后,一定是她,对叶浅这样“无微不至”的关怀,只不过是想让叶浅“拿了人家的手短”,到时候就算陆晟再胡闹,也没脸进陆家的门。
叶浅正准备趁这个人还没认出自己的时候就溜走,谁晓得这人群里半天认不出叶浅的小哥陡然之间“人脸识别”开了挂,直接站到叶浅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请问您是叶小姐么?兰总吩咐我们分公司接您去……”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叶浅否认的很坚决,她真的不想再跟这些人扯上任何关系。
“可是您……”这位兰悦海外分公司派来的西装革履的小哥还未及解释,叶浅已经绕开他走向了另一方向,等他追上的时候,叶浅已经混入了一帮有同学接的新生的人群之中。
“叶小姐,您不能这么为难我们啊。”小哥跟在叶浅后面一脸着急的样子,是啊,任务没完成,让他怎么跟上司交代?
叶浅也觉于心不忍,显然他认定了她是叶浅,她也只能正面拒绝,“谢谢你们兰总的好意,我有人接的。”说话间,叶浅的眼神就在打量走在前面的几位学长模样的小哥,随手指了一个,高声说道,“喏,看到没有,前面格子衫那个就是我哥!”
说着就推着箱子快步走到蓝白格子衬衫的小哥身边,可这边没完成任务的小哥也不能就此放手啊,还是追过去,“可是叶小姐您……”
蓝白格子的小哥身边陡然多一个美女,都还来得及正眼看,就又多一个火急火燎跑过来“大声质问”的人,也难免有些搞不懂状况,想着“叶小姐是谁?好像没在之前的社交圈里的啊,还叫哥?她是哪个的妹妹?”
回身看眼高高壮壮的西装小哥,再看看身边瑟瑟缩缩垂头走路的姑娘,格子衫小哥几乎认定,西装小哥是来搭讪不成的坏人,“哎,光天化日你干嘛,这我妹。”这姑娘看起来这样单薄,刚刚独身一人踏上异乡的土地,又被陌生人这样纠缠,李修远心下顿生义不容辞要保护她的决心。
西装小哥似被修远陡然爆发的慷慨话语震撼到了,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您真的不是叶浅小姐么?”这一句问出来,就轮到修远被“震撼”了。
“叶浅?这姑娘叫叶浅?这姑娘是?”格子衫的修远不顾失态一把揽过身边埋头走路的姑娘,叶浅也被吓得够呛,正想吐槽,“怎么一下飞机一个正常人的遇不到”,大声叫出的却是“李修远竟然是你!”声音里按捺不住地雀跃。
“笑笑?你怎么会在这儿的?”修远也是一样的激动,“笑笑”是当年他给她取的专属称谓,因为觉得她总是不笑,转眼间这个名字都有了十年的历史,叶浅再次听到,却在大洋彼岸,何止是恍如隔世,简直就是沧海桑田。
“笑笑?我真的认错人了?”兰悦来的西装小哥已经看着眼前戏剧化的重逢场面,已经完全对自己的判断失去信心。
这小哥苦恼不已的时候,修远已经揽着叶浅走远了,回去的车上,久别重逢的两人完全顾及不多周围人的目光,只是自己聊。
“笑笑,这么久不见你怎么只管瘦下去呢?你是说你也是来K大读书的,博士么?还有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衣冠楚楚地怎么只管无礼纠缠呢?”修远看到孤身一人的叶浅,满心都放在她身上,话语间早没了章法,想到什么讲什么,叽里咕噜问了一堆。
叶浅也不知该从何答起,开口第一句,还是在问他的对象,“那个姑娘,不会再生我的气了吧?”
修远没料到叶浅会问出这样一句,有些愣愣的,仿佛才想起来,大二时叶浅是为了什么才跟他断绝联系的,“哦,我们,我们很早就分手了。”
他还怕叶浅仍旧习惯避嫌,话讲得都很委婉,却没料到叶浅的反应出奇地热情,“那是不是代表,我们可以重新做回朋友了呢?”
“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直一直做好朋友啊。”修远有些受宠若惊,此时的他当然不知道叶浅经历了什么才走到这一步,所以也不理解叶浅一颗重新开始的心有多迫切。
两人一路上聊了半天,关于没心没肺的那些年,关于失去联系的那些年,关于修远的专业,关于叶浅的学位。他们的apartment竟然还在同一个区,算不算上天垂怜?叶浅终于还是有人怜惜有人庇佑的,尽管实在大洋彼岸。
“笑笑你拿这么少东西吗?一点也不像初初留学的女孩子,人家各个恨不得把整个家都搬过来,偏你,该带的什么都没有。等我一会儿过来替你添置好了。”修远终于想起自己还接了其他的几位华人新生,但还是直送叶浅入住,才恋恋地离开。
叶浅呢,守着间虽不大却依旧空荡荡的屋子,看着修远离开的背影,嘴角漫着笑意,也许这一切已经是最好的安排,老天爷都支持她重新开始,她又怎能继续耽溺在一场不快乐的梦境里不肯出来?
可笑着笑着,她还是流泪了——如果一切都只不过是段无伤大雅的插曲,为什么隔了整个太平洋,心还是会痛?当时的歇斯底里和隐忍克制又都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