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孤鸿身子大震,他听得出这是他母亲的叫声,在场众人也都被这喝止声给镇住了,纷纷寻找声音的来源,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敢搅闹扬州首富之女的大婚。但见易孤鸿的母亲披头散发的冲了进来,后面还有几个小厮在追赶。“孤鸿,回家去,回家去”那女人跑过来一把拉住易孤鸿的手,就往外拽。“娘,你这是干什么,你为什么要阻止我,阻止我喝交杯酒,为什么三番五次的要阻止我和铃儿成亲?”易孤鸿面色惨白,他再也忍不住了,平生第一次向那个老妇人吼了出来,为了他的爱人,为了自己的幸福。在场的所有人都对这老妇人的行为感到惊讶,纷纷在下面交头接耳,金铃儿虽然头蒙华盖,看不见表情,但是谁都可以看出她身子在颤抖。连平日最能讲的苏荷也立在当场,不知说啥好了。“干什么,叫你回家去,给我走。”那老妇人也喊了起来,声音嘶哑。后面站着的几个小厮本想把那老妇人给撵走,但听到这是新姑爷的母亲,谁都不敢动了,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金措一看这场面太过尴尬,作为当家人,他重重的咳了一声道:“这位是孤鸿的母亲吧,老夫金措金生辉,这厢有礼了。”老妇人像是不敢看他似的,急忙转身,金措也不恼说道:“今个是我女儿金铃儿与贵公子易孤鸿的大喜之日,作为亲家母,虽来的晚了点,也要喝杯喜酒呀,铃儿,快给酙酒”此时小红端了一个酒盘,铃儿也把头盖掀开,粉面含春,娥眉朱唇,其艳物不可方。她缓缓的拿起酒盘上面的酒壶,小心翼翼的斟了一杯酒递到老妇人面前,老妇人用眼睛深深地凝望着铃儿,眼里充满了慈爱,手几次想要伸手去接酒杯,却还是忍住了。她用手狠狠一打,将酒杯打落在地,杯中的酒洒到了铃儿红艳美丽的嫁衣上。老妇人眼中流出了几滴不易让人察觉的泪水,她一狠心,拉着孤鸿的手腕,就往门外拽。酒杯碎了,铃儿的心也碎了,她呆呆的看着老妇人,眼睛里怔怔的流出泪水。
这时易老汉站出来骂道:“臭婆娘,你哪里跑了出来,儿子大婚,高兴还来不及,你却来这发疯,你不是说你不来么,早上我怎么说你都连个动静也没有,现在在这卖疯装傻,要不你坐在这看儿子把婚礼办完,要不你赶紧回家去,等着到时儿媳妇去拜见你这个老婆婆,别在这搅闹孩子的好事。”在场宾客也说道:“就是就是。”
“走,我当然要走,但是我要将孤鸿带着一起走。”老妇人歇斯底里的喊道“孤鸿,你走不走,如果今天你还和她成亲,我立刻就死给你看,我死了,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娘,这是为什么呀,你为什么就不同意我和铃儿的婚事,为什么。为什么你见铃儿第一眼就不喜欢她,就算你不喜欢,也不该搅闹我的婚事吧,为什么?”易孤鸿声音逐渐的变为颤抖,他的双眼怔怔的留下泪水,此时手中感到一暖,是铃儿雪白的柔薏握住了易孤鸿的手。他的心忽然静了下来,牵着她的手,仿佛拥有了整个天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老妇人身上,等着她给出答案。老妇人紧闭双眼,也不答话,依旧拽着易孤鸿的向外走。“娘,这是为什么,你说话呀。”易孤鸿喊道。老妇人还未答话,一直沉默的金夫人说话了:“你,难道是赵莹潋么?”
赵莹潋,这个名字没有谁听过,就连易老汉和易孤鸿也不知道,他们只知道这个女人叫赵花,她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女人,但是这个名字令金措全身一震,他的脸变为苍白,双手颤抖,嘴唇发紫。此时他也不顾什么礼节了,狠狠地抓住那老妇人的肩头,大声的道:“莹潋,的是你么,莹潋。”老妇人转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低声的道:“不是,我不是,赵莹潋早死了,你认错人了。”“不对,你就是莹潋,你为什么说莹潋早死了,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敢看我的眼睛?”金措拼命地摇晃着老妇人的身体。老妇人一把推开他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自己还不明白么,呵呵,哈哈。我就是赵莹潋,好久不见了大师兄。”
她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人都感到惊讶了,易孤鸿和易老汉现在才知道她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赵莹潋,没想到她还和金措认识。其他的宾客也不议论了,都静静的听着他们的对话。
“还记得么,大师兄,二十年前的那个夜晚,你拉着我的手,在运河溿,柳树下,晓风残月,你抚摸着我被风吹的凌乱的秀发,轻轻的在我耳边说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轻轻的吻着我的樱唇,我依偎在你的怀中,我们一起看着天空的那轮弯弯的月亮。多少年来,只要一做梦,我就能梦到那个夜晚,风还是那么柔和,月还是那样白,那样弯,好像运河里的小船,翘起尖尖的角,我坐在船头,你坐在船尾,你为我唱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辗转反侧,优哉游哉,寤寐思服’,大师兄,你还记得么,你还记得那个你说了一万遍‘执子之手知何年,与子偕老是心愿’的小师妹么?”
赵莹潋说的是那么的温柔,温柔中包含了无尽的哀怨。人么仿佛真的看到了当年的那对情侣,荡着小舟唱着歌,依偎在月下互相倾诉着浓浓的爱意。
此时又听她说道:“孤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不想让你和铃儿成亲么,好,娘就告诉你为什么。”易孤鸿此时脸色惨白,他心里预感到不好,心中出现了一种难以表达的痛楚,但是看了看依偎在他怀里的铃儿,看到她那张美丽的脸变的苍白,那娇小的身躯颤抖的贴在他的胸膛上,他就升起了一种保护欲,一种即使天崩地裂也要去保护这个女人的决心。
只听赵莹潋接着说道:“我的父亲是振威镖局的一个镖师,所以我生下来就在振威镖局长大,那时我年纪最小,大家都叫我小师妹,而我们的大师兄当然是振威镖局总镖头的儿子金措了。他待我是极好的。大师兄比我大五岁,他常常带我去玩,他带我去捉蝴蝶,摘桃子,我们在运河里一起钓鱼,在中秋节一起放烟花,还把隔壁王二家的小桃树给烧了。呵呵,那时候是多么快乐。后来,大师兄去了振威镖局的学馆上学,我想和大师兄一起玩,也要求爹爹向镖头说说,让我也去念书。镖头说我年纪还小,不能去念书,等我再长大一点就让我去。
那时我天天倚着门,等待大师兄回来和我玩。后来我大了一点,又有我爹总向老镖头求情,老镖头破格让我去学管念书。我那时高兴极了,牵着大师兄的手一蹦一跳的去念书,人家都说上学馆是个苦差事,不愿意念书,但我却不然,我喜欢上学馆,喜欢和大师兄坐在一起读书,喜欢大师兄摸着我的头说潋儿,你真聪明。但是我的学馆生活并不是一帆风顺的,由于我是姑娘,学馆里有师兄就来欺负我,说我应该去学三从四德,学习女红,以后好相夫教子,不应该来这学什么读书识字。像我这样的女子以后是没人要的,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哭了,我哭着问大师兄我以后会不会嫁不出去,以后成为一个没人敢要的老婆婆。大师兄温柔的对我说‘潋儿,这个世界上谁不喜欢你我也会喜欢你,谁不爱你我也会爱你,你以后不会没人要的,我会娶你’。小小年纪的我根本不懂大师兄是什么意思,但是当时听了心里也是暖暖的,高兴极了。那时大师兄总为我打抱不平,处处关心我,我也最爱跟在大师兄身边,听他讲故事,和他一起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