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映惠看见安姩进来了,也是丝毫没有相惧之意,反倒更加得意地扬着手中的公文,站在众人之中, 仿佛是身居高位者一般,蔑视群雄。而府中的大院内还有几个熟悉的面孔,有几位就是当初因为考核不合格而被送回翰林院的女官。
安姩顿时就猜到江映惠想要干什么了。
“这份名单可就是当初女官考核的成绩以及初定名单,本官位列第一,尹欣位列最后一名,其中项舜华的考核本也是不合格的。”江映惠挑衅地看着安姩,“安姩行事乖张独断,原本有考核已经及格的女官却被遣送回了翰林院,考核不合格的人却留了下来,那尹欣更是被送去了鸿胪寺。”
江映惠对着蔡襄低身行礼,“下官要状告礼部典司郎中安姩以权谋私,受贿擅改礼部女官录取名单,紊乱朝纲,令下官等人不服!”
此话一出,不少的女官都附和其言,项舜华也成为了众矢之的。
蔡襄看向安姩,那眼神中颇为为难,仿佛是在说,安姩到底是哪里惹到这个江映惠了,她三番五次咬住安姩不放。
安姩却回之一笑,这一份名单她已经知道了,那是放在她书房的抽屉之中,因为安姩有好一段时间没有来处理公务,典司又被江映惠弄得乌烟瘴气,因此忙得还没来得及将它归去宗卷。那江映惠竟然这么嚣张,直接从她的书房里拿东西。
安姩的眼神冷了下来。
江映惠是仗着皇上还没有下旨要处置她,才仗着自己还是六品女官的身份在礼部官邸里这般放肆。
既然有人状告,而且都告到自己面前来了,蔡襄不可能不秉公处理,直接点了安姩,“江女官所状告之事到底怎么回事?安大人总还是要给一个交代吧!”
安姩微微一笑,“启禀大人,江女官手中的名单的确是众女官在学识方面考核的结果,但是却不是最终定下女官职分的名单。”安姩低身拱手道,“请大人能够明察。”
“狡辩!”江映惠几次在安姩的手中吃了大亏,知道她是个骨子里极其骄傲的人,因此每每见到安姩对着旁人恭谦有礼的时候,总是有些忌惮,也忍不住暗中嗤笑她装模作样,“历来典司的考核都是按着学识成绩来排名的,这也是典司的惯例!安大人最后宣布的名单却和此成绩不符,安大人还想解释什么?”
安姩将手一摊,“无可解释。江女官这么激动,无非是觉得以你的考核成绩,也不至于仅仅成为一个六品的女官罢了。”安姩笑着摇头,“可惜了。”
“可惜什么?”江映惠皱眉。
“可惜江女官虽然礼义廉耻背得极好,行事却无一符合,当真是白费了你那样的好见识。”安姩的眼神中满满的都是嘲讽,转身对蔡襄道,“按着往年的惯例,的确这份名单,一共应该是一式两份,一份在下官这里,因着下官是典司郎中,一份在吏部的李大人处,因着李大人是女官考核的主考官。”
安姩说到这里,特地顿了一下。蔡襄追问道,“所以呢?”
“但是因为今年的女官考核还有一点区别,那就是皇上想要得到女官考核的最终结果,所以今年的考核成绩其实一共是三份,还有一份在皇上处。吏部的李大人和下官按着考核成绩将人选和官职还推选给了皇上。”安姩笑了一笑,“听说皇上为了考核各位女官的品行和才能,还特意从翰林院中请了几位大人分别对各位人选做了一个合计。所以这一份成绩仅仅是供皇上参考,而皇上最终下旨选了谁,下官可不敢有意见。难道,江女官,是有什么意见吗?”
江映惠听着安姩的叙述,脸开始变得一阵红一阵白,却还是要死撑着自己的道理,“不可能,这皇上从来都没有插手过女官吏考的事情,今年怎么会忽然改变主意,必然是安大人心虚,不敢承认自己的过错,才将这一切都推到皇上的身上吧!”
安姩微微挑眉,“江女官若是不信,大可自己去问皇上。只是不知道皇上若是听说了一个礼部区区女官就敢插手吏考的事情,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安姩眼神冷冽,江映惠下意识退了一步。她真是对安姩又恨又惧,痛恨她处处胜过自己一等,又怕她那隐藏起来的手段。因着朝堂对峙的事情,她江映惠在京中的名声已经臭了。
安姩却没有那么多顾忌,她转而换了一种温和的语气,“当然了,如果江女官不敢前去质问皇上,不如就去翰林院打听打听吧!”安姩点点头,煞有其事道,“相信江女官不仅能够打听到当日吏考的内幕,还能听到不少翰林女官的韵事呢!”
此话一出,江映惠倒是还没什么感觉,只是觉得安姩分明是在为难她,去质问皇上,换做是谁都不敢的,江映惠虽然鲁莽,却也还有几分脑子。去翰林院打听消息,翰林院的几个老头可都不是好相与的,江映惠曾经也多有几分得罪,去打听什么?
但身后的几个被遣送回翰林院的女官们却都纷纷变了脸,安姩没有明说韵事是什么,可是除了风流韵事,还能有什么?她们并非个个都是行事清白了,自然心虚了几分,纷纷猜疑安姩这话的可信度。若安姩说的是真的,可见她们当初一些自以为掩盖得极好的乱事也都已经被上头的人知道了。
这比起让她们落选礼部更加难堪,若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想要掩盖起来却偏偏被人知道了,恐怕都是无颜见人了。
江映惠犹是不甘心,质问安姩道,“说得有鼻子有脸,倒像是真的一样,可惜若是皇上插手吏考之事,怎么蔡大人不知道反倒是你一个五品的郎中知道了?下官怎么不知道这礼部已经是你安姩的天下,事事都由你安姩来做主?”
这话就有挑拨离间之嫌了。连蔡襄这般涵养的人都忍不住有些变脸。
可是江映惠话还未说完,却只听见“啪”的一声,那力道大得让她差点失去平衡,“你?你竟然敢打我!”
江映惠眼中有火盎然,这已经是安姩第二次亲自动手对她掴耳光了,她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把安姩给撕裂。
“打得就是你!”安姩的眼神仿佛是一座极寒的冰山,“既然你父亲没有教好你,那么就由本官这个典司郎中来好好教你什么叫做‘礼义廉耻’!”
众女官本都想要劝江映惠赶紧息事宁人,却不想平日里看起来温文谦和的安姩会突然发起难来。安姩虽然平日里看起来不怎么好亲近,却也像是个不轻易发怒的人。那剧情的转换让她们都还来不及反应,却只看到江映惠被一耳光打得差点跪在地上。
“目无尊上、挑拨同僚、行事毫无法纪可言!”安姩一字一句地历数江映惠的“罪行”,“在官邸之中行盗窃之事,偷盗吏部考核成绩,集众于官邸,言语逼问长官,讥讽圣上,诋毁圣上圣名!江映惠,你可知罪!”
这一条一条的罪行,足以让江映惠再也翻不了身了!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安姩环视了一圈那些一同前来的女官们,冷声道,“还有谁想要和江映惠一样,有话要质问本官的?”
那些女官纷纷想要撇清自己和江映惠的关系,“安大人,下官们只是来礼部拜见大人,并非有那些不轨之想!”
“是是是,下官都是被江女官被忽悠了,还以为只是来礼部拜见大人的。绝无他意!”
那些女官开始还纷纷附和江映惠,想要给自己定罪,一转眼看到江映惠如此,便纷纷开始改口。当真毫无节操可言。
但安姩也不想要计较。
江映惠立刻站起来,“我不认罪!安姩,你想要弄死我,我告诉你,没门!”
安姩若是怕了江映惠,就不是安姩了,“姜大人,这一笔一笔地可都记下来了?去呈给吏部和谏台,本官要将江映惠逐出礼部典司!”
姜敏早就对江映惠恨之入骨了,立刻将写好的纸张呈上给安姩,“大人,已经记好了!”
安姩对着江映惠扬了扬手中的状纸,“江女官,你想得太多了,我堂堂五品典司郎中,行事光明磊落,你陷害我不成,还想要诬陷我?”
这张纸不一定弄得死你,但一定能让你从此以后再不能翻身!
“安姩,你以为你五品典司很了不起吗?这朝中比你位高权重的人多得是,你这张状纸就算呈上去了,也不会激起半点波澜。今天算我倒霉,但安姩,咱们来之方长,在这礼部典司,有你就没我,有我就没你!咱们走着瞧!”
安姩微微挑眉,只是当江映惠走过她身边的时候,她轻轻说了一句话,却看见江映惠身子微微一颤,瞪大了眼睛看着安姩。
安姩则笑笑,从她的身边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