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我回到苏州,我二十三岁了,我在哈尔滨的公司爬上了主管的位置,我也有了很丰厚的薪金,我觉得,我过得也很好。
可我看到江罗和楚楚牵着手向我走过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过得一点儿都不好,在那一刻间,我以为我看到了我自己,满脸幸福的笑容时不时回头看看江罗跟他相视一笑。
楚楚是个很伶俐的姑娘,她很礼貌地说,姜瑜姐好。
我点点头,我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在江罗开着车和楚楚谈笑间叫着老婆之后,我忽然就掉眼泪了。
我觉得这比两年前那个夜晚更让我绝望,你看,他现在已经这么幸福,他又开口叫了另一个人老婆,而我却一边小心翼翼悼念着那些往事,一边欺骗自己我早就放下了。
凭什么他能过得这么好,而我却要这样活着。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说出口不公平。我真的觉得不公平。
我回到家,一个人躺在大床上,寂寞与夜一起到来,我看着窗外,循环播放了那首为你我受冷风吹。
妈妈推门进来的时候我不知道,她坐在床头给我盖了被子的时候,我才叫了一声妈。
原来电影中那些一语道破天机的人真的存在,就好像我妈,作为一个大学教授,她从来没有教过我正经东西,可在这个夜晚,她温柔地拨了拨我的头发,她说,姜瑜,你还是很难过,是吗?
我嗯了一声。
她看着我说,人生总要走一些弯路,你没有不好,他也没有不好,只是你们还不够适合,姜瑜,你这是在画地为牢,你自己筑了一张悲伤的网,你挣扎,你痛苦,你每每觉得上天对你太不公平,可你真的有想过走出来吗?姜瑜,你要知道,江罗跟楚楚以后的路会更长,他们可能会结婚生子,难道你要这样怨尤一辈子吗?
那是我第一次那么痛快地哭出声,我哭得很大声,跟小时候我爸扬起巴掌我就开始哭那种响亮度是一样的。
我说,我就哭这最后一次。
然后我听到那句歌词唱,寂寞时候流眼泪。真是应景呀。
八
江罗的父母只是还没有接受这个突然的消息。
我还没有充分发挥自己谈判官的作用是时候,他们就已经欣欣然接受楚楚了。
后来,我忽然问起江罗为什么不早点告诉他的爸爸妈妈,江罗轻轻说,我怕他们听到之后又要联系你问来问去,我觉得就算你不在乎,应该也会不舒服的。
江罗轻轻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我笑着回了一声没关系。
那些执念已经没有太大意义,后来我习惯了哈尔滨,我喜欢在冬天里吃冰棒,我坐了灰姑娘会坐的南瓜马车,我坐着冰滑梯嗷嗷叫着冲下来。
在一个明媚的春天,我种的花终于懒洋洋地开了第一个花骨朵,与此同时,一个同事站在我楼下一声声叫我,他说,姜瑜,姜瑜,姜瑜。
再后来,我可以跟江罗打哈哈,我是笑着对他唱为你我受冷风吹,我笑着看我身边站着的男生。
我也常常想到那个绝望的夜晚,我也会想到妈妈的那一个画地为牢的成语,可这些故事我无需讲给任何人听,我现在已经过得足够好了。
我看着星星拖着长长的尾巴滑下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我许了一个愿望。
我在心里说,岁月悠长,唯愿所有的错爱都能得到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