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魂未定地看着月无盈,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劫后重生的喜悦让我尚不及去回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嘤咛”一声又扑到少年怀里,抱着他微微发颤。
少年也紧紧抱着我,看着南方,心中若有所思。
“我们都还活着。”我将头埋在他怀里哽咽着:“真好。”
“是的,我们都还活着。”他的低语就像春风,轻轻柔柔地拂着我的心。
我叹了一口气:“盈哥哥,我是不是笨得很。什么都不会。”
月无盈微笑道:“怎么会呢?月月会唱歌呢,月月唱的歌能替我治好所有的病痛。”
“真的吗?”我知道他在安慰我。
“当然了,月月的歌声是世上最美丽的声音。”少年平时话很少,今天却说得特别多。
我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久久才低声道:“谢谢你没有丢下我,我,我很害怕再被丢下。”
“我永远也不会丢下你的。”少年抱着我的手紧了紧。
因为他的承诺,我发出满足的叹息。
此时,风吹草摆,树动影摇。我们的心中却是宽阔无余如身处浩瀚云海般,无欲无求与这天地不分彼此,一直抱着对方不肯放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到身体都变得僵硬了,才笨拙的松开彼此,转眼又紧紧的十指交握在一起,目光绞织着。很多话,根本不用说出口,不由得相视一笑,甚是愉悦。
我抽出匕首,冲他调皮一笑,削掉身边一株大松树的老皮,在树杆上刻着:龙月弯与月无盈逃出生天于……
我迟疑了一下,我根本不知道现在的日期。
月无盈握着我的手接着刻道:永元五零二年五月二十九日。
二十九日,若我来到这里的那天是十五,那么说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两个多礼拜了,可是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很久一般,想起这些日子来的经历,就像做了一场梦般充满了惊奇,可是时间又过得好快好快。抬起头,静静地望着少年温柔的眼波,又希望时间不要过得那么快,再停留久一些,我很舍不得……离开他。
“给你。”我将这削铁如泥的匕首还给少年。
少年不接,望着我:“送于你防身罢。”
我眨眨眼:“这么贵重。”真的是削铁如泥的,刚才凿石块如切豆腐一般,都不见一点划痕。
少年微笑,摸着我的发:“再贵重也不及你。”
我红着脸将匕首收好,嚅嚅道:“谢谢……”
“这是你的。”他出示我的瑞士军刀,在手中抛了抛,也冲我眨眨眼。
他是第一次露出如此调皮的表情,我能感觉得到他心情的畅快,不由得也露出盈盈笑意来:“那是你的,送给你的。”
“走吧。”他牵起我的手。
时光流逝,我们却感觉不到。
深山野林的星空,总是特别美丽的,少年拥着我坐在树稍上,我本来很怕高,但是因为他,我不怕了。
夜,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我们什么话都没有说,却已知道了对方心中的想法,不由得相拥得再紧一些。
“再过些时日,月儿又要圆了。”月无盈抑望星空。
我陡然一惊,抬头望去,月亮像缺了口的银盘,高高的挂在夜空里,惨白惨白的。我的心底无力的升一丝死寂般的寒意,原来我们在这林中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开心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我心中一恸,几乎又忍不住想放声大哭起来,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明天,我们就走吧。”我不敢看少年的眼,抑头望着月亮,不让自己的泪流下来。
我感觉到少年的身子一僵,缓缓的,他坐直身子,他离开我只是小小的一点缝隙,却让我觉得不再暖温,寒冷无比。我想回抱他,却又不能也不敢,只能紧紧的,紧紧的抱着自己小小的身体。
“好。”少年轻轻的回应我,搂在我肩上的手紧了紧:“明天我们就离开。”他同样也没有看着我说话。
我低下头,眼角已经湿润,这大半个月,是我离家后过得最开心的日子,我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我每天都会在少年的怀里醒过来,看着他冷漠英俊的脸上因为我而变得温柔的眼波,以及淡淡的笑
容,心底就会涌起深深的不真实感,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因为怎么样都会失去的。得到的越多,失去的时候,只会更痛苦。
可是每每想到要离开他,我的心就会不由自主的抽痛着,所以只能告诉自己,再给我一点时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会离开他,我一定会离开他的,只要走出这片森林。
“好吃吗?”月无盈看着我,眼底盛着满满的笑意。
这几天真的是饿狠了,我不太爱吃肉,所以每餐都吃得很少,月无盈却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一种白色的野果,又香又甜,我一口气吃了好几个。
“慢些吃。”少年温暖如玉般的指轻轻抹掉我唇边的果汁。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谢谢。”
“那个人,是非找不可的人吗?”少年看着我,目光又渐渐转到我胸前的十字架上。
我下意识的握住十字架,低声道:“是。”
“他对你很重要吗?”
“她对我非常,重要。”我抬起头,看入他眼底,格外认真的道:“比我的性命还重要。”
少年不再说话,抓起身边的长剑,跃出山洞外。山风卷起他的衣决,玉带飞凌金冠闪烁,一身黑衣
映得他的脸洁白如玉,俊美异常。他剑走龙蛇,剑势如虹,左冲右突四下奔走,四周花草随风摆动,少年翩若飞鸟,竟像直欲乖风而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汗渐渐渗出,闪烁着七彩的光芒。
我站在洞边紧紧捂着自己的唇,哭出了声音。少年说过,他的功力寒暑不侵,再热的天也极少流汗,再冷的天,也只是一袭长袍,可是现在,显然他的心也乱了。
我转过头,不再去看他,泪却又掉下了。
许久,身后传来他的声音:“绕过那个山头就可以看到城镇了,你收拾一下,我们离开吧。”
“你说什么?”我猛的回头。
少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望着我,金黑色的眸子带着寂静隐忍的情感。
“你不是说,要走出这片森林还要七八天吗?”我的眼底已有了愤怒。几乎每一天,我都要问他什么时候可以走出森林,可是他却欺骗了我,他难道不知道,时间对我来说有多么多么的重要吗?
少年还是没有说话,深邃的眸里,如旋涡一样深不见底,幽深得让我的心底跟着悸动起来,几乎要一同卷入他的眼底的深情中。
我的心一痛,默默地收拾起背包,率先走出山洞。
少年轻轻拉住我的手,我缩了一下,低声而倔强道:“我自己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