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大厅内王峰正睁大眼睛听孙谢讲述孙家这些年来经历的风风雨雨,当听到随着兵法大家孙膑多年前的离世,昔日堪称国之栋梁,令诸侯闻之色变的孙氏家族逐渐走向衰落,更是一代不如一代时,他的心内也是连连叹息不已。
讲到最后,孙谢也是一脸黯然,有心劝解,王峰却欲言又止,一时间也是找不到恰当的言辞来安慰这位陌生的叔父。
于是他改变话题说道:
“伯父,你一定不知南郑军士为何如此爱戴阳轩公主吧?因为公主三岁便被嬴政封地南郑,而那时阳轩便离宫学道终南山,三岁起便跟随师父走遍了南郑,武威,壅城,凭着其师高超的医术,不知救活了多少垂死的病人,更是把南郑用了几年时间变成了富庶之地,所以,在哪些地方,百姓可以不知道始皇帝是谁,但却没人不知阳轩公主是谁,这也是在刑场之上南郑军士宁死也要护着公主的原因所在,还好……”
正说着,王峰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随即一股淡淡的杀气从院子中传入他的脑海。
“不好,公主!”容不得多想,他大叫一声,一个侧身飞旋,眨眼间功夫,整个人已经闪出中堂大门,电光火石之间,把堂内的孙谢看的目瞪口呆:这速度还是人吗?分明是一只扑向食物的猎豹!
只是孙谢并没有注意到,在飞出大门的同时,王峰整个身躯都是笼罩在一层淡淡紫气之内。
而此时,也正是张保将下颚低下,冲向剑尖,准备以死报恩的时刻。从他说完,到此时,仅仅只有一息的时间,由于事发突然,阳轩惊呆当场,嘴巴微张,急切间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冲出中堂的王峰正好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由于离得太远,他也是来不及出手相救,虽然他不清楚张保为何自杀,但已经顾不得太多,先救人要紧,王峰嘴中一声大呵:
“慢……”
但此时的张保一心寻死,彷如没有听到一样,仍然向铜剑压去,眼见就要命丧当场,奇怪的事情却是忽然发生了。
青铜长剑忽然“铮”的一声,剑锋如同有灵性似的,随之歪向一边,让冲下而来的张保猛的扑了个空,顿时面朝下摔倒在地。
这一切,近在咫尺的阳轩赢真却看了个一清二楚,她先是听到王峰一声大喊,不由得抬眼望去,于是就看到一道淡紫色的荧光快若闪电,自王峰身上一闪而现,下一刻却是正好击打在青铜长剑之上,随即便是化作消散的紫气,隐隐中呈现了出一道人形,正是王峰的样子。
“青冥……你?”赢真满目惊诧的转头看着王峰,后者却没有回话,而是慢慢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思,随即就地盘膝而坐,双手重叠,整个人进入了一种空灵忘我境界。
“张保,快去找人,封锁中堂大院,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擅进!”
同是修道之人,赢真稍一沉思,便是明白了事情的原委,王峰定是刚才在救张保的时候悟出了什么,而让他瞬间进入了一个顿悟的境界,这种境界可遇而不可求,也是一种莫大的造化,所以此时绝对不能受到任何干扰。
想到这里赢真脸露喜色,于是顾不得劝说张保放弃自杀,飞速的冲其吩咐道。
张保自杀未成,还摔了一个狗啃泥,爬起来正在懵懂,忽听得公主吩咐,赶紧附身捡起长剑,飞身跑去传令。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看着公主的高兴劲,他更是觉得莫名其妙,虽然脑子一时转过不弯,但有一点他却是知道,自己还活着,暂时也不能自杀了,因为公主有命令,自己先得去把这个完成。
一天后。大秦京都咸阳城,咸阳宫。
嬴政斜坐在暖阁的书桌前,手捧一卷西域战事的奏简,他的心思却没有放在战报上,而是用失神的目光呆望着殿门外阴沉的天空,如泥塑般久久也不动一下。
两天前,女儿就在他眼皮底下,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当然,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叫王峰的少年。这件事太匪夷所思,更是让他震惊,疑惑,恰恰对少年王峰最了解的国师徐福此时去了南部蛮夷,不在京内。所以,两天来他召见了无数个术士,想弄清楚此事的来龙去脉,但一直却没有得到让他满意的答案。
两天来,咸阳城里里外外已被翻了个底朝天,公主与少年仍然死不见人活不见尸。
本来按照嬴政的个性,此事件是让他极其丢人的,这也是当场龙颜震怒之下,下达旨意,不惜连同赢真一起玉石俱焚也要杀掉王峰的原因。
但事后静下心来,始皇帝竟然没有了丝毫火气,反而在其内心中对那个少年有一些感激,甚至更是有一丝隐隐的期盼,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对赢真的父女亲情使然。
既然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那就一定比见到冰冷的尸体强,没有尸体,至少赢真还有一丝活着的希望。
帝王之家,亲情在权利面前,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而看重亲情,对于嬴政而言,也是极为特殊的例外,当然,他的二十几个子女中,也仅有赢真一个人而已,而赢真也是他众多女儿中唯一享受敕封和封地的。
就在此时,玉清真人飘然而至,听闻事情的详细经过后,也是颇为少见的微微一笑,而始皇帝最想知道的是女儿是否还活着,这时候在他心里只有女儿,而他的身份也仅仅是一个父亲。
沉默半天,面对始皇帝焦急的目光,玉清真人却是踱着步子,答非所问,喃喃自语道:
“难怪我能感觉真儿魂体犹存,命格仍在,看来此子之命果然不在五行之内,唉……老祖啊,当年你讲玉清亦能受此子庇佑,我不以为然,现在看来确是应验了,玉清钦佩,我代真儿在此谢过了!”说完,她双手作揖冲天空一拜,然后转身看着始皇帝嬴政,面色肃然:
“真儿的确还活在人世,只是要受些折磨,不过有那叫青冥的小子护着,百鬼不侵,即便是阎王老子也拿她没有办法,你就放心吧。另外,一旦有真儿的消息,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尽快将她接回咸阳,外面天寒地冻,条件太差,也只有咸阳宫内才适合她养病!也不知那小子是用了什么方法吊住真儿命的?对了,我最近就住在阳滋那边,如有消息马上差人送去。”
说完,玉清真人头也不回,飘然而去。
望着真人消失的背影,嬴政这才醒过神来,惊喜交加中,他兴冲冲站起身,却不知要干什么,只得重新坐下去。
“陛下,八百里加急!”
人影一闪,赵高从门外小跑着奔来,一边跑一边高喊道。
“哦……念!”
闻声,秦始皇终于惊喜中回过神来,摆摆手,示意赵高读给自己,虽然八百里加急属于紧急战报,在平日极为罕见,但对于此时西北与匈奴的战事正酣,嬴政闻此并不感觉诧异,至多也是一场败绩而已,在过去几十年的大秦统一中,这样的战报早已是让他见怪不怪了。
“陛下,这一封加急战报不是来自西北,而是来自薛郡的。”顿了一顿,偷偷抬头看一眼始皇帝,赵高低头道:
“战报上说,济北郡士兵造反举事,济北郡守赵从只身一人逃出愽阳城,进入薛郡求援,恐怕战火不日就将烧向薛郡了,薛郡城墙薄弱,兵微将寡,甚至连济北郡兵力的一半都达不到,所以薛郡郡守请求陛下火速派兵增援!”
“什么……你再说一遍?”嬴政听到这里,猛地站起,大步上前,劈手夺过竹简,拿在手中仔细观看,脸上已是深深的震惊。
济北郡地处处于泰山封禅之地,向来都是是秦始皇眼中的重镇。自开天辟地,三皇五帝以来,只有经历了泰山封禅,才能成为真正的大统,皇帝亦才成为真正的皇帝,否则便是名不正言不顺。而且,每次东巡他都要在泰山小住,护卫重责也多靠地方军士来做。所以,驻守济北郡的军士都是百战之士,家乡也全部来自大秦腹地的南郑,武威。
大秦军队中,只有两个地方的军士让他信任,其一便是大秦的发源地壅城,再就是阳轩的封地南郑。可现在造反的却正是让他最为信任的南郑军士,这怎不能令他震惊呢?
片刻之后,嬴政便镇定下来,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帝王威严,不管什么原因,不论哪里的军士,只要是举兵造反,那便没有任何理由可讲,只有一个字:杀!
”赵高,传朕旨意,着王翦为主帅,其子王贲为先锋,召集京郡卫戍营二万重甲铁骑,连夜奔赴薛郡,火速驰援。辎重粮草由所经地方先行筹措,不得有误!”
“陛下,您说的是京郡卫戍部队?这……这……到时候京郡的防卫就没人了……”赵高一愣,调动卫戍部队这在大秦可是史无前例。
“济北郡造反军士乃是我大秦经历过南征百战的勇士,个个都是以一敌百之人,现在善战之部大都被调往了西北同匈奴会战,除了卫戍营之外,难道要朕派哪些刚召集训练没多久的新兵去送死吗?而且泰山重镇,地处内陆,不容有失。你赶紧去吧,让王翦火速启程,片刻不得耽误,最好速战速决。”事情一件接着一件,看来是流年不利,始皇帝感到一阵头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