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大杀看到的不是别人,正是周天毅。周天毅被倒绑着双手,一脸的凛然,见着姚大杀恶狠狠地骂道:“你个狗汉奸!老子日后扒了你的皮!呸!”
姚大杀吓得打了一个冷战,突然又极为兴奋地惊叫道:“太君真是英明神武啊,他就是悍匪周天毅啊!”姚大杀的声音有些变质,他似乎难以抑制内心的狂喜。
陈抗日面色阴沉地点了点头,“你地,前面地带路。”
“是是是,今天我要好好犒劳一下太君,太君可是为我们除了害了!”姚大杀一边在前面带路一边不住地赞许着,看得出他是发自内心的。
队伍跟着姚大杀进了姚家大院。陈抗日此时才主意到,姚大杀的这所宅院确实非同寻常,前后四道院子,院墙足有三米高,四角建有炮楼,院墙的中下部还留有枪口。如果将院门关上,自己的这二百多人一时很难攻入院中。
“太君请上屋坐!”姚大杀的脸笑开了花,头快拄到了地上。
“尤稀!人地哪里的地干活?”陈抗日面无表情地问道。
“什……什么人?”
“巴嘎!”陈抗日下意识地拉了一下腰里的军刀。
“啊……啊……啊……太……太君是说我抓住的那几个人?”姚大杀如梦方醒,此时他极为紧张,因为他还是第一次直接和日本人谈话,他没想到日本人这么不好伺候,不过他觉得这个日本人的中国话说得很好。
“尤稀!”陈抗日点点头。
“我马上派人押来,马上派人押来!太君您屋里说话,屋里说……”姚大杀一个劲地将陈抗日往屋里让。
陈抗日随着姚大杀进了上房。姚大杀一边吩咐人到后院提人,一边命人献茶,他简直是殷勤之至,不知道到底应该如何招待这个日本人好了。
陈抗日看着姚大杀,点头道:“周天毅地被抓,赵尚志今夜必然来袭击赵家店地干活。你地,为皇军立功地干活!”
“行行行!只要是皇军的安排,我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姚大杀忙从椅子上站起,躬身说道。
“我地驻扎后山,你地把守宅院地干活。赵尚志地到来,你地狠狠地开火地干活!”陈抗日冷峻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姚大杀。
姚大杀一直不敢下视陈抗日,他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解释道,“这……这……能行吗?我这两个半人,能顶住赵……”
“巴嘎!”陈抗日重重地一拍桌子。
姚大杀浑身一哆嗦,险些跪在地上。
“你地,前面地开火,我地后面包抄地干活!皇军的大队人马马上地到达。赵尚志地统统地消灭!你地功劳大大地!”陈抗日伸出了大母指。
姚大杀突然来了精神,高声道:“行!全听太君的!我这院子赵尚志他就别想攻进来,我一定狠狠地打,狠狠地打,请太君放心,放心。”姚大杀的脸笑开了花。日本人曾贴出告示悬赏捉拿赵尚志“一两骨头一两金”,这要是自己配合日本人把赵尚志抓住,这是立了多大的功劳啊!这也是日后自己在日本人面前说话的资本,姚大杀越想越美。
陈抗日点了点头:“军粮地有吗?我地军粮地不够,明天皇军地送还!”
“嗨!太君您真是太客气了,咱不都是一家人吗,还还什么啊?孝敬皇军是应该的,我这就让人去准备。太君你先吃饭,我这就告诉厨房准备饭……”
“不必!你地快快地准备。粮食地拿来,我地后山地准备!”陈抗日突然变了脸色。
姚大杀不敢看陈抗日的脸,也不敢再说话,忙照着陈抗日的吩咐一一准备去了。他觉得这个日本人是个急性子。
半个时辰之后,这支日军急匆匆地离开了姚大杀的家。姚大杀忙命人关门落锁,准备枪械等待着赵尚志的到来,但有一件事他想不明白,只一夜的工夫,日本人要这么多粮食干什么?他虽心里舍不得,但当时却没敢说话。
陈抗日带着队伍出了赵家店来到了大冰面上,周天毅迫不及待地从队伍后面挤了上来,一脸不解地问道:“咱们不是订好了,先剿了姚大杀的武器,然后再崩了这老东西吗,怎么不动手了?”
陈抗日嘿嘿一笑,说:“杀了他谁替咱们打日本人?”
“打日本人?”
“对!今夜他要替咱们打这头一枪!你马上派人守住进村的道口,不许进,不许出,绝不能让去城里送信的人回村。同时派几个弟兄去路上打探日军的情况,从行程上看,我估计日本军会在天黑之前到达。”
“行!就是便宜了姚大杀这老东西!”周天毅似乎心有不甘。
陈抗日微微一笑:“帮着咱们杀小鬼子的人,小鬼子能便宜得了他吗?”
周天毅笑着点了点头,他觉得陈抗日简直料事如神,这一切似乎都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一样,竟然和事先说的一模一样。“咱们怎么办?”周天毅急切地问道。
陈抗日用手指了指面前的这座矮山,得意地笑道:“上山吃饭,准备晚上吃条大鱼!”
赵玉明今天算是理解了“春寒料峭”这个词的真正含义,时下虽然已过三月,但寒气却透骨地凉,路两侧的池塘已经解冻,青虚虚的冰面上覆着薄薄的一层水皮,水皮上泛着细细的波纹。赵玉明抬头看了看天,满天的乌云,估计很快就会下雪,此时他的内心有着一种无以言说的焦急。另外,赵玉明一直都想不明白,上一次在双台子周天毅为什么要放了自己,“难道……”赵玉明突然打了一个寒战!
究山似乎比赵玉明更抗冻,他的脸上永远洋溢着一种日本人所特有的高傲与自信。此时,他正在盘算着今晚的战斗。究山认为,要想将周天毅一伙一网打尽,必须乘其攻打赵家店时突然出手,将其团团围住,然后一网打尽。如果提前进驻赵家店,极有可能会打草惊蛇。他是太了解这些人的习性了,打得了就打,打不了就跑。
“太君!咱们是不是加快些速度?”姚锡九这次很积极,因为姚大杀在信上要求他务必在天黑之前带兵赶到。
究山看了一眼姚锡九,没有做声。
姚锡九见究山没回话,没敢再问,转身来到赵玉明的马前,用哀求的语气低声道:“赵司令,这样走下去,天黑之前很难到赵家店啊!要是去晚了,我二叔的命可就保不住了!”
赵玉明看了一眼究山,笑道:“究山君是要后发制人?这个做法虽然高明,但却是一着险棋,如果周天毅白天带人突袭赵家店,咱们不是错失良机了?皇军如果保证不了报信人的安全,以后就不会有人向皇军报信了。”
“是啊是啊!”姚锡九忙在一旁遛着缝。
究山冷冷一笑,自信地说:“赵君放心,周天毅是土匪出身,他是不会在白天出现的!”
赵玉明微微一笑,说:“究山君很自信啊!”
究山没有回答。天近傍晚,队伍终于来到了周家庄的外围,看着远处平静的村庄,姚锡九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万万没想到究山会命人将队伍驻扎在周家庄外的一个小山沟里。他本想上前催促究山快快进庄,但看着究山的脸色,没敢做声。
接下来是一段极为慢长的等待,一直到深夜,仍不见村里有任何动静。周家庄像躺在山脚下的一头死猪,没有一丝声息。此时天空早已飞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翻卷着,飞腾着,打着漩涡呼啸而下。天与地早已没了界线,眼前只一片白色!
姚锡九的嘴里不停地发现有节奏的撞击声,那件肥大的日军制服的前襟已经被他围到了后腰上。“太……太……太君,周……周……周天毅,不……不会来了。还是进……进庄休息一下吧!”姚锡九努力地强迫着自己把这句话说完。
究山也早已等得不耐烦,他也觉得周天毅今晚不会来了,而且此时他也冷得要命。他看了一眼赵玉明,摆手高声道:“赵家店地休息!”
姚锡九像刚扎了一针大烟,突然来了精神,带头向赵家店跑去。
究山急,赵家店内的姚大杀更急,他的心里很矛盾,他既盼着赵尚志快点来,又盼着赵尚志最好别来。此时院里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房里的庄兵们早已困乏不堪,但院外还是一点动静没有。姚大杀虽然也困乏万分,但却不敢合眼。突然南墙角的炮楼上有人喊:“村口有动静!”
姚大杀吓得一哆嗦,恍若从梦中惊醒,快步爬上炮了楼,举目观望,黑压压的一片人马正疯狂地向村里扑来。“弟兄们!赵尚志来了!所有人都到南墙垛口给我狠狠地打,收拾了赵尚志,都跟着老子去升官发财!”姚大杀的声音有些变质,因为他没想到赵尚志会带来这么多人。
这些庄兵都是姚大杀的死党,平日里都靠着姚大杀,对姚大杀的话向来是言听计从,因此个个奋勇当先。
所有人都知道,村子中心的那座高大的宅院就是他们的目的地,杂乱的队伍急速向村中的那座宅院奔去。姚锡九没跑几步就落在了队伍的后边,因为他感觉自己的脚下被安了弹簧,只要一快跑身体就向上蹿,落地后却摇摆不定。究山与赵玉明紧跟在队伍的后面,他们虽然也想快点进屋暖和一下,但还要保持长官的尊严。
突然一阵杂乱的枪声打破了夜的宁静,跑在最前面的二十几名日军与警备军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这突然的变故,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队伍顿时一阵大乱。然而就在这一瞬间,又有十几名士兵倒在地上。反应迅速的日军已经开始还击,枪声顿时响成了一片。
究山一把抓过姚锡九,面目狰狞地问道:“怎么回事?”
“我……我……我也不知道啊!”姚锡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这句话,他只知道自己全身都在抖,而且这种抖并不完全是因为天冷所致。
赵玉明看着究山冷冷一笑,说:“看来周天毅早已占领了这座宅院!咱们真的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