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元微微一笑,说:“大当家不是贺寿吗,要弄得越热闹越好。戏要唱得真才有人信。今夜八时之前你要将十盏野猪油灯点亮在左台子之上,并将十只山羊倒挂在左台子顶的树上,将十面大鼓绑在山羊前蹄子处的树杆上。然后所有人员一律撤下左台子。这十盏野猪油灯的光亮与十只山羊敲的鼓声足可以让小鬼子心花怒放了!”
“羊敲鼓!哈哈哈哈,妙!”周天毅高声喝道。
屋里发出一阵笑声,所有的人都觉得陈抗日的这一着妙不可言。
“这是老祖宗用过的招数!”陈抗日微微一笑,转头看着赵尚志笑道:“咱们能来多少人?”
“五百人!”赵尚志一直在一旁听着没说话,他觉得陈抗日是一块不可多得的将才,他正为自己看对了人而兴奋不已。
“鬼子的兵力是咱们的一倍,但这仗咱们赢定了!”陈抗日说着又在棋盘上放了四颗子,嘿嘿一笑,说:“如果鬼子选择今夜九点之后动手,那么必然要对左台子进行合围。鬼子合围左台子时,咱与他的兵力对比是十比一!咱要来个王老太太买柿子,先挑软的捏!。”
众人听得一头雾水,都不明白,兵力对比为啥一下子变成了十比一。
陈抗日解释道:“敌人要合围左台子,必然分散兵力。咱们的五百人分成三队,等敌人对左台子合围成功之后,突然从敌人的后面发动袭击,要出其不意,一下子将敌人打乱,要越乱越好,让敌人无法再组织兵力反攻。敌人慌乱之下,会向山下逃蹿,这时不要追击,不然敌人会做困兽之战。要设法多抓些赵玉明的警备队,不然我无法兑现诺言!”
赵尚志满眼赏识地点了点头,他觉得陈抗日很有大将的风度。
“我干什么?”周天毅突然高声问道,因为到目前为止自己除了派出四个人之外,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任务。
陈抗日再次打量了一番周天毅,极为郑重地说:“这一仗能不能成功全在你周当家的身上,这叫好钢用在刀刃上!”
“咋说?”
陈抗日拿起一颗白子按在了棋盘上,狠狠地说:“你负责斩首!”
“斩首?”周天毅一脸的不解。
小鬼子的指挥部一定会设在姜家崴子!等山上打响之后,你带领你的二百人负责抄小鬼子的家!记住要狠,要速战速决,要把你的全部家当都拿出来。你遇到的人虽不多,但可是真正的日本兵!如果今晚你能砍了小鬼子的脑袋,那么这一仗之后你将是扬名天下的抗日英雄!如果你砍不下小鬼子的脑袋,那么大家都会跟着你吃挂捞!”
“擒贼先擒王?好!如果今晚我能摘了小鬼子的脑袋,我周天毅以后就是你孙兄弟的人!”周天毅说完,突然变了脸色,冷冷地说:“如果日本人没如陈兄弟所说,而是直接开到姜家崴子,我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陈抗日微微一笑,“我和你一起在这里坐等小鬼子的到来!”
赵尚志心里一阵叫好,他知道,即使小鬼子没如陈抗日所分析的那样,而是长驱直入,那么自己也可以提前得到情报,因为还有两名暗探。
“好!”周天毅叫了一声好,他已经被这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的智谋与胆量彻底征服了。
赵尚志也深深折服于陈抗日这近乎天衣无缝的绝妙安排。照陈抗日的设计,今晚不但可以痛歼日军,而且周天毅一定会同意联合抗日,这绝对是一步一石二鸟的妙计!
就在此时,房屋的后门一开,走进一位古稀老人。老人面色灰暗,皱纹堆累,光光的下巴上没有一根胡子,整张脸就像一张用旧了的搓衣板。老人一双混浊的眼睛无比仔细地端详着屋中的陈抗日。众人都变得毕恭毕敬起来。光头中年人忙上前搀扶住老人,低声道:“爹,你怎么来了?”
周天毅忙满脸笑容地上前问道:“干爹身体可好?”
老人摆了摆手,坐在了椅子上,咳嗽了两声,低声道:“我听到了这位小兄弟的分兵布将大有前朝圣祖爷的气度,所以特来见识见识。”老人的声音很细,极像女人的声音。
“这位是?”赵尚志躬身问道。
“这位是我干爹,孙广德。”周天毅恭敬得像个孩子。
赵尚志忙鞠躬施礼。
孙广德上下打量了一番赵尚志,由衷地赞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英雄辈出啊!赵司令是当代的英杰啊!”
“老先生过讲了,民族危亡,匹夫有责。”
孙广德转头对陈抗日说:“从小兄弟的话中听得出,小兄弟精通棋艺啊,不知小兄弟尊姓大名?”
“陈抗日。”
“陈抗日,小兄弟可认识东北棋王陈汝阳?”孙广德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抗日。
陈抗日心潮翻滚,低声说道:“陈汝阳是我的父亲。”
屋里所有的人都是一惊,他们没想到面前站着的这个人就是几天前被哈尔滨人盛传为英雄的陈天元。
“陈兄弟是要更名示志啊!”孙广德不住地点头,脸上写满了悲哀。
陈汝阳一家遭遇灭门赵尚志早已经知道,他此时才明白陈抗日为什么对日本人有如此深的仇恨,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孙老先生也一定是个棋坛高手!”陈抗日躲身笑道。
孙广德轻咳了一声,笑问道:“何以见得?”
陈抗日指了指桌子上的棋具,说:“如果不是高手又怎能驾驭得了这样的棋具?
“哈哈哈哈!”孙广德一阵大笑,脸色也变得鲜活了许多,“看来今天是棋逢对手了!”孙广德说完,又对周天毅说:“天毅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这位小兄弟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今天晚上如果做得好,明天你就是个英雄!我要和这位小兄弟在这里摆两盘!”
陈抗日看着大家笑道:“今晚的事就交给大家了,我与老人家在这里恭候大家的好消息!”
赵尚志似乎不放心,但见陈抗日一脸的从容便也带着周鹏等人起身离开了,他要急着去与政委张寿笺会面,布置晚上的行动。
此时,驻哈尔滨的日军松岗中队与赵玉明的一个伪军营石正急速向双台子方向挺进。猎猎寒风如刀子般肆意地飞割着。赵玉明坐在马上努力地用大衣遮挡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两只眼睛。这两天发生的事都让他痛心疾首,他不明白,为什么不幸的事会一而再,再而三地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难道这是报应?突然他的眼前又浮现出那四具烧焦的尸体,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湿润,不禁努力地裹了裹大衣,头上只露出一顶黄色的军帽。
松岗和大多数日本兵一样,身材矮小,却粗壮结实,脖子和头一样粗,似乎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这位来自北海道的日本军人,似乎早已习惯了寒冷,任凭着寒风将他的脸吹成了青紫色,却看不出他有一丝寒意。
松岗的身后紧跟着翻译官姚锡九。姚锡九与松岗截然不同,他努力前躬着的上身快缩到了裤腰里,并不时地换手捂着他的两只耳朵。跟在松岗的马后使他感觉很吃力,他时不时还要来一个加速跑,不然就会被松岗的马甩在后面。
姚锡九不敢和松岗直接对话,而是来到赵玉明马前,用中国话,上气不接下气地哀求道:“赵司令让兄弟们停下来喘口气吧,这都走了快三个小时了。”
赵玉明看了一眼姚锡九,转头对松岗用日语说道:“是不是应该休息一下?”
松岗冷笑道:“土匪地大大地狡猾!天黑之前必须将其消灭在双台子!天一黑将对咱们极为不利!告诉队伍,跑步前进,午后赶到双台子!”松岗对中国军队的夜袭战术早有耳闻,当年的喜峰口之役,装备精良的铃木旅团就因为中国军队的夜袭而功亏一篑,他绝不想重蹈这个覆辙。
“是!”姚锡九用日语回答道,心里却叫苦不迭,刚才的一阵急行军,自己好悬没跑抽了!“弟兄们,太君有话,跑步前进!”一股劲风呛进了姚锡九的嗓子,他撅着屁股咳嗽了半天,等他缓过这口气,松岗的马已经跑出很远了。
松岗早已对哈尔滨周边的各股土匪做过详细的调查。凭着他对周天毅绺子的了解,他觉得这次围剿行动根本就没必要动用这么多人,只要自己的一个中队就足可以消灭周天毅。他太相信自己麾下的这支劲旅了。松岗此时不禁有些跃跃欲试,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周天毅提前得到情报转移了。
天近午后,风小了许多,姚锡九已经跑得腿肚子转了几回筋,看着远处的村落,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突然队伍前面迎面走来两个人,两个人一见面前的日本兵,转头便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