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出去吃饭么?”
那么丢脸,我想忘都忘不了。
“你说太过自信,往往是因为自卑。你看着现在的我一定想象不到我小时侯得过很严重的自闭症,那时不像现在,知道这是一种病。只是认为我不能正常说话,智力有残疾。没有人愿意和我玩,学什么都是一种负担。父母是托关系我才上了正常的学校,但是学校是我最讨厌的地方,因为每天都会有一大群孩子围着我傻子傻子的叫,这样我就更讨厌和别人沟通。我父母原来都是不大不小的干部,但是父亲辞职成了改革开放后出国的第一批人,不管我受了多少委屈,挨了多少欺负,都不会有人帮我撑腰。所以我发誓将来我的孩子不管我有多忙我都会好好照顾他,钱是挣不完的,也不是万能的。可是很多人都不明白。”
“我挂念豆豆,因为没有她我根本不知道怎样度过那个年代,她是唯一不用语言能和我交流的人,这些我从来没向任何人提起过。”
原来倪琨还有这样的往事,但是在我的记忆中他只是个喜欢微笑,不爱说话的大哥哥。
“豆豆每天下了幼儿园就来找我玩,有一次我看见她和几个和她差不多的小男孩打架,不过她很厉害,很会打架,把那两个孩子揍的哇哇哭,她却跟没事一样。她妈妈问她为什么打架,她就是不说,因为这个我第一次见到她妈妈动手打了她。后来我才知道是那几个男孩对她说我是傻子……我还记得有一次父亲从国外回来,我当时正在和豆豆玩捉迷藏,听说父亲回来了就什么都忘了,一直到我们吃完饭,我才想豆豆。我还以为她回家了,但是晚上她外公找到我家说她还没回去,问问我知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们这才慌了。最后在楼后面一个草筐下面找到了冻的直哭的豆豆,她说我没说不玩了还在等着呢!”
我捂嘴傻笑起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不过看来我的个性小时候就那副德行。
“豆豆是个淘气的姑娘,那时院子里那棵很高的柿子树长满了柿子,她问我喜不喜欢,我点点头她竟然爬了上去,卡在树枝里,她一直挣扎如果掉下来肯定摔成重伤,情急之下我去找人求救,我第一次可以把事情经过诉说的完完整整,从那以后我的语言障碍消失了……”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包括他那时焦急的神情。
“从那以后我完全恢复正常,不久我就被送到英国的姑妈那里上中学。我记得答应过豆豆一定回来。我现在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她追着汽车跑的样子。”
我的眼泪又流下来,当初的一幕我和他一样清楚。
“可是到了英国一切都发生了改变,如果不是姑妈一家还说汉语,我几乎连母语都忘了。我原来在姑妈家住,身边带着豆豆送给我的布娃娃,但是那个很旧的娃娃让表姐扔了。因为这个我和她大吵一架执意搬到学生公寓去了,后来公寓因为学生私自做饭着了大火,我的东西被烧的干干净净,所有有关豆豆的一切都被烧光了,我觉得这就是老天的安排吧!于是我开始了所谓的新生活,在那里我认识了一个华裔的女人,她美丽,热情,充满诱惑,身上完全没有那种天真,倔强,单纯的少女气质,我爱上她,以为这才是女人,哼……”
他突然笑起来,那种冷冷的无情感的让人不寒而栗的笑声。
“可惜我全错了!那根本不是爱情,至多是一种需要,她和别人一起将刚刚经商的我狠狠坑了一笔,要不是我父亲的资金雄厚,我几乎翻不了身!我当时唯一做对的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有告诉她我的家庭背景,没有告诉她我父亲的资产究竟有多少!我又开始思念豆豆那个几乎被我忘掉的女孩,那个从来都信守诺言,那个根本不知道名利二字怎么写的女孩……”
我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他,只能实话实说:“二十多年了,你能确定她一点都没变么?说不定她现在满嘴谎言,利欲熏心,这么长的时间什么都会发生的!”
“一个人的本质是不会变的!”他很坚定仿佛他看见了一样。
“我的性格其实并不太适合经商,如果不是独子我一定会选择做一个医生或是大学讲师,我不愿意提起我父亲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无论我多努力都是生活在他的光环之下,只有离开他,别人才能承认我的价值,这就是我为什么在北京的原因,我很后悔接受那家外国媒体的采访,当时是我父亲说要宣传公司我没办法才配合的。”
倪琨其实真的很可怜,没有幸福的童年,没有能自己掌握的命运。我们都是在命运的棋盘上运动的一颗棋子只不过他是金的。
“我害怕与女人交往,我不知道她们喜欢我什么,每次我都会告诉她们我很有钱,有很多钱,多到超乎她们的想象。如果她爱上我我就会瞧不起她,如果她逃避……当然我只遇到了一个!”
我知道他指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