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时,气愤、羞愧、耻辱一起涌上心头,冲昏了我的头脑。
我抓起电话咆哮起来:“倪琨!你在哪里!”
我第一次大声直呼他的名字。
“我在办公室……”
没等他说完,我狠狠扣断电话。
抓起外套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向公司奔去。
我和保安纠缠起来,他们说清场就是不让我进去,此时的我已经失去了理智,怎么也听他们解释。
一个保安匆匆跑过来,说:“对不起,聂小姐,倪总让您上去。”
我甩开保安上了电梯。
等我从电梯出来,倪琨已经在电梯口那里了。
“啪!”我把书扔过去大吼:“你这个骗子!”
倪琨被我疯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笑容僵在脸上。
“你是个骗子!”我狠狠重复一遍。
倪琨弯腰拾起书,脸色顿时变的很难看。
他叹了口气,嘴唇颤抖着,想说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你……知道了?”他淡淡地问。
“书上写的还不够清楚么?”我反问。
我冷冷一笑接着说:“总公司的董事长是你爸爸!你是太子爷!没错吧!”
我不明白他开始给我讲他如何在外国留学,如何创业有什么意义。
“这,算我不对,桑桑,不要用这样的语气跟我说话,你就因为这个生气么?”
“啪!”我把调查表扔过去。
“这是什么?”倪琨翻看半天也没明白。
我把经理让我填表,后来刘总让我去上海出差,及刘总打的奇怪的电话原原本本说给他听。
“怎么会这样!”倪琨张着嘴推推眼镜:“我一点都不知道!”
“鬼才信你!”我心里想。
“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么?”我大声问。
倪琨扶着额头犹豫半天才鼓起勇气说:“可能,可能我父亲想见见你!”
“为什么?为什么要见我!我没有给公司做出过什么贡献,只是一个刚来不久的低级员工,你认为以他的层次,他的身份,有接见我的必要么?”我怒视着他。
倪琨回避着不敢看我的眼睛。
“这件事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我保证绝对没有恶意!”他的样子看起来很无辜。
不过天知道他对他父亲说过些什么!
“如果对你造成伤害,我替他向你道歉!”
“谢谢,我承受不起!”我夺过他手中的调查表非常愤怒:“我只是想请求你们不要认为我只是个普通的小人物,就应该像超市的商品一样写上成份、产地、生产日期,保质期,就可以放在货架上任人挑选,看上眼的拿过来,看不上的就撤走。至少我是人,我有感觉,有感情,在你们擅自做决定时也征求一下我的意见!”
我拼命克制自己但是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眼前这个人突然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不再是熟悉的大哥哥,不再是救我于危难的恩人,变成了一个高高在上,让我仰视,让我想远远逃离,可以左右我命运的人。
我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可是又觉得自己干嘛说这些,就算验证了我的猜测又能怎么样,伤害了他也伤害了我自己,我在这里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只能说明自己的愚蠢和软弱,我都瞧不起我自己,更何况别人呢?
我转身想离开这里,倪琨一把拉住我:“桑桑,你听我说,我真的是不知道……”
我挣扎着,他的手就像钳子一样紧紧夹住我,就是不肯松开。
“请您给我留点尊严好不好!”我真是没有办法了。
“这句话应该我来说!”倪琨意味深长的说。
我呆呆的看着这张白皙的脸,尊严应该是他从来不缺少的东西吧,这个世界早已变的面目全非,这么抽象的东西也可以用货币来衡量!如果尊严是实物,他可以用火车皮来拉!
“桑桑,这一切绝对不是我策划的,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听见他慢慢说出这句话我整个人都木了,一种恐惧感自下而上,我这时才清醒地发现,整个楼里就我们两个面对面。
“啊!”他惊叫起来,我在他的手上留下一排清晰的牙印。
挣脱他的束缚我跌跌撞撞跑进电梯,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他挤了进来。
“桑桑,你听我解释,这件事……”
“什么也别对我说!什么也别对我说!”我背对着他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拼命按电钮。
这是什么厂家生产的电梯!走的这么慢,我都想去投诉它!
倪琨看到我慌乱的样子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没用。
“哐”电梯在六楼停住了,瞬间一片漆黑。
我终于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恐惧了……
“啊!”我用一种绝望的声音喊起来:“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别激动!别激动!”他想劝慰我但是我哪里听的进去。
“让我出去!是我不对!是我不好,我不应该指责您!都是我不对,请让我出去!”我依旧哭泣着。
倪琨按住我的双臂,把我推到电梯壁上,用一种很平静但是很有威慑力的口气说:“这不是我干的,23点电梯停运,保安系统启动。”
天啊!我该怎么办!
我又改成狂敲电梯门,直到折腾的自己筋疲力尽才瘫倒下来。这回倪琨没有劝我只是静静看着这一切,他知道但是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看到有一个亮着的绿色按钮按下去,灯亮了,我们暂时告别了黑暗。
倪琨看看披头散发,双眼红肿的我,小声问:“没事吧!”
我躲在角落里偷偷摸摸藏在身上的折刀冷冷地说:“你别过来!”事到如今我反而不害怕了。
倪琨叹了口气也顺势坐下来,可怜他的大衣了。
“放心吧,怎么说我也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我一定不会有什么非分举动的!”他高举右手做出保证。
这种情况逼的我不得不相信他。
“那好!我相信你,不过你,你,平时加班怎么办?”我结结巴巴问,骨子里还是不信任他。不要对我说从来没加过班。
“坐董事会专用电梯,我没怎么坐过这台电梯了。”
我真是后悔莫及,当初听保安的话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我们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
“啪”又没电了,这倒霉的应急灯,就亮三分钟,我又按一下才来电。
“桑桑,这件事真是很抱歉,我刚才想叫住你,但是你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到是实话。
我砸砸头,都怨我,吃了这次亏,下回脾气一定改改。
“能出去么?”我边说边找,我知道一般的电梯都有应急按钮的。
“我对这台电梯也不熟。”他和我一起找。
这应该是真的,像他这种出门有司机,进电梯有人按的少爷,估计对电梯上的按钮还不如我熟。
“这是应急按钮么?”我俩面面相觑,在那里蒙,把那个红钮按下去等动静。
“我父亲这么做是太过分了。”他突然说。
“其实我不结婚,又没什么固定的女朋友,最着急的应该是他,与其说担心我,还不如说担心他的产业后继无人。可能我们接触的这段时间有人对他说了什么吧,别看我自己在北京,但是他的耳目还是不少的。这件事他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我一直不愿意说我的家庭我是有苦衷的。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伤害了你,真的很抱歉。”他很诚恳。
我望着他虽然我知道如果我是一个有家庭背景,有着良好身世,受过优秀教育的人一定不会遭到如此不公平的待遇,但是现在这已经不重要了。
“其实,我到是很想让他见见你,可是我知道你一定不愿意,不管怎么说……”
“我们是朋友么!”我赶快接过他的话,没有让他接着往下说。“今天的事我也不对,怎么能这么卤莽,也请你原谅,其实一个人的家庭不过是一方面,倪先生您是非常非常优秀的,将来一定会找到一位和您般配的女士!”我马上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但愿吧。”他笑笑。
灯又灭了。
我懒得去按它了,黑着好了。
等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从通风孔透过来一点荧光,使我能看清倪琨的大轮廓。
四周如此寂静,我们谁也不说话,享受与心灵的片刻交融。
很久没有放下思想包袱自己静静的冥想了,激动,愤怒,恐惧,仿佛是离我很遥远的情感。
我默默回想着从新拾来的儿时记忆,回想着那个曾经充满过希望的少女时代。
“桑桑,想听听我的故事么?”那个声音仿佛就是从记忆中飘来的一样。
倪琨没有等我回答,缓缓的开始说,他的声音就像自言自语,他一定也和我一样靠在角落里,仰望天花板,回忆着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