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伟很有运气的没有死,不过伤到了腰子,可能今后都不会体会到那种男人特有的别样的幸福感。
虎子还年轻,根本不懂当那个医师说了伤了腰子的之后,那些个军混子们的不足为外人道也的笑容。
昨个还在一起打屁聊天,早上还在一起讨论雁留村的那个寡妇呢,刚刚还在一起纵马奔腾,转眼间就剩在自己这两个人了。
世事无常,虎子还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生离死别,所以他是伤心的,而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高杆子会哭,那些个人都死了啊,那些个相依为命的兄弟们都死了!
高杆子看了一眼低头哭泣的虎子,没有安慰,也没有老兵那种过来人似的鄙夷。
像他们这种救了一村子的人的成绩,当然会让人尊敬,会让人高看。
虎子与高杆子的待遇在最先的几天很好,可是逐渐的,心思更加缜密的、读过书的高杆子发现了不对劲,他们的待遇下来了,伙食也差了。
于是,他让虎子多出去走走,去听一听外面都有些什么风声。
虎子年轻也不懂为什么,就只是听着床上伤着走动不方便的高杆子的话,时不时的出去这里转转,那边悠悠的。
作为一个还算是聪明的人,虎子很快发现了一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在距离他们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王记茶摊,这里就是虎子发现打听消息的好地方,因为总是会有人在这里高谈阔论,说着一些不知真假的话。
虎子没有多少判断能力,但他也不多想,就原原本本的将他听到的,带回给高杆子就好。
在他们受伤回来的第九天,高杆子的伤还远远没有到好的时候,而且天还灰蒙蒙的时候,他悄悄的叫醒了虎子。
虎子莫名其妙的揉着眼睛,然后更加莫名其妙的被高杆子拉出了住的地方,再然后就那么糊里糊涂的混出了城。
高杆子拉住虎子的手很用力,捏的虎子的手发白,他不知道这是高杆子紧张到了极点造成的。
出了北雁,高杆子带着虎子直接走离了大路,大路是不能走的。
得亏卢伟的明智,否则这位应该是立了大功的二人,可能很快就要死在了自己人的剑下了。
卢伟不知道该带着虎子去哪里,但至少这北雁城是不能待了,虽然还没有确切的消息,但根据高杆子自己的判断,上面是不会给自己记什么功的,而是更有可能会等下来一纸残酷的刑书,要么是把自己和虎子的脑袋挂在城楼上,要么把自己这些人送到北边。
两个人为了逃命,走出了自己生存了很久的城。
一个人为了前程,走出了自己生活了很久的村子。
不过宁方远遇到了很大的阻碍,他莫名其妙的被留在了虎头山,当了所谓的师爷,这自然不是他想要的,可眼下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说实在的,宁方远都不知道自己所谓的这个师爷到底是要做些什么,他没有当过师爷,自然也就没有什么经验了。
虎头山的贼人,以前可能不是什么坏人,但是现在当然不是什么好人!杀人越货的事任何时候都不值得称赞。
被迫的做了师爷的宁方远,头天晚上没有睡好,虽然他被安排在了与虎老大不远的一座木屋子里面,但是自小有认床习惯的远哥依然是辗转难眠,在虎头山能够和老大住在不远处,这也是很有待遇的表现了,说明老大对这个年轻人真的很重视。
老大重视的人,自然下面的人也就理应是重视的,不过凡事总是有例外的。
第二天,宁方远哈欠连连的出了屋门,几个虎头山的小头头见到宁方远似乎有着羡慕的神色,搞的宁方远不知何为。
被叫到了那个挂着义薄云天的大屋子里,宁方远看到了几个熟人,熟人也只是之前在山下面的时候,走的不远而已。
“师爷,这几个可是没钱没人赎的货,你说该怎么办。”
虎老大坐在那把高高的椅子上面说着话,宁方远却是在这虎老大话音落了很久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还不适应‘师爷’这个称呼。
“师爷?”知道上面坐着的那位又喊了一句,宁方远在回过神,才想起来自己就是虎老大口中的那个‘师爷’!
“我...我不知道。”宁方远本就是个书生,百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不是乱说的。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宁方远脱口而出了那‘不知道’几个字,有些吞吞吐吐,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表现是正常的,他本就是一个书生,还没有见过世面的书生。
当然他的表现也不会影响虎头山的贼人看轻他,世上事本就残酷,虎头山这样的地方更残酷,谁会在意你是个书生?才十七岁?
于是他的话一出口,屋子里的虎头人的各位也都如昨天那样哄笑起来。
昨天他还是被绑的人的时候,他还是一个要去赶考的书生的时候,他的心是坚定的,只是今天、现在!他成了所谓的师爷了,角色转换的太快,就像龙卷风。他真的不适应。
“不知道?那就好好想想!”虎老大身子往椅子前靠了靠,身体略微的往前倾,一副我就等着你回答的样子。
宁方远真的只有十七岁啊,之前经历最多的便是被父亲严厉的督促着读书、写字、写文章。要么就是和自己的同伴们一起出去撒欢打玩,这种事他真切的是第一次经历。
如今少小离家,心智远未成熟,忽然就遇到了山贼,这样的阵仗没有被当场被吓的软在那里已经很不错。事实上昨个他的表现已经超常了,今个的紧张与不知所措也实在是正常表现,毕竟一鼓作气,再而衰。
“我...”宁方远仍然嗫嚅着。
他的心中有无数的声音告诉他自己,你是宁方远,是一个一定要去那京城考中状元的人!岂能害怕这些乡野贼人?镇定一些!
心中的那些声音渐渐的起了作用,他逐渐有了勇气,逐渐不再惧怕。
人,就是这么奇怪。你心中害怕,你不去驱赶害怕就会越加的害怕,然后自己把自己吓坏了,你找个由头哪怕这个理由不怎么成立,只要你能说服你自己,你就真真的不会再那么害怕了。
书生真的不怕了。
“放了他们吧。”宁方远握了握拳头,终于话说出来了,他也坚定了,此刻他心底涌出了无限的勇气。
“放了他们?”虎老大直起身子,靠在了椅背上继续说着“为什么是放了他们?他们这些人可是被兄弟们辛辛苦苦的抓来的,就这么轻易的放了他?你觉得合适吗?”
“对啊,兄弟们生死抓回来的,你说放了就放了?”
“你让我们虎头山以后怎么混?谁还给咱们送赎金?”
“就是!”
.....
虎老大的话落之后,讨伐宁方远的声音便起来了,而那几个跪在地上瑟瑟的人们,都感激并且期盼的看着宁方远。
在众人的讨伐声中,宁方远往前走了几步,眼睛环顾四周。
他看了每一个在说话的人,最后他将目光集中在了一个看上去最凶恶的人那里。
与那人对视了很久,那人终于是闭了口,低了头。
宁方远缓慢的走向那人。
“你叫什么?”宁方远不再害怕,他是师爷!
“张阿贵,大家叫我阿鬼!”阿鬼抽了抽鼻子,又瞪着眼睛看着宁方远,离得近了,此时的宁方远才发现阿鬼真的像鬼般吓人。
但,宁方远已经豁出去,已经不再怯怯惧怕。
“张阿贵。”宁方远重复了一下阿鬼的名字。
“那么我是谁?”
与阿鬼相比,宁方远要秀气的多,要瘦弱的多。
“你...你叫...”张阿贵还不知道宁方远的名字,他还就真的以为宁方远在问他名字呢!
宁方远打断了阿鬼的话,他瞪大了双眼咆哮到:“我叫,嗯?你应该叫我师爷!我是你们的师爷!”,就连那一直静静的看着宁方远要干什么的虎老大,都被震了一下。
而张阿贵以及他身边的那几个贼人更是被吓的直接后退了半步。
“你!”阿鬼意识到自己竟然被这么一个弱不禁风的家伙给吓到了,他噌的一下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刀,指着宁方远。
“怎么想杀我?”宁方远看着阿鬼手中的刀,不退,反而往前走了一步,让阿鬼的刀尖抵住了自己的胸膛。
“来,杀了我!”宁方远戏谑的笑着,说着。此时的宁方远不像个书生,倒像个不怕死的亡命徒。
阿鬼当然没敢动手,因为在这最紧要的时候,虎老大出了头。
“师爷,没想到啊,你一个小小年纪的文弱书生,竟也是一个狠人呐!”人只有敢对自己狠才是真的狠人,宁方远就敢!
啪啪啪,虎老大一边鼓着掌,一边走向宁方远。
走到宁方远的身边,虎老大对那阿鬼说道“既然师爷都让把那些个不值钱的货放了,那就放了吧,阿鬼,你来办这件事。”
交代完之后,虎老大便让大家散了。
虎头山的一间寻常的木屋里面,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书生大喘着粗气,脑海中刚才的那一幕幕惊魂的时刻不断的闪现。
他扒开了自己胸前的衣服,看到了胸前那一道不深不浅的刀印子。
有些事情越想才后悔,越害怕,如果再让宁方远经历一次刚才的事,他决计不会再那么勇敢的去咆哮,去用自己的胸膛顶着那把尖锐的刀!
不过这一切也都是值得的,他宁方远,一个十七岁的文弱书生,就这么在虎头山站住了脚,而且虎老大称之为是一个心有猛虎的人!
就在宁方远还在房间中惊魂未定之时,木门被敲响。
宁方远快速的整理好衣物,开了门,一个女子站在门口。
这女子俊俏可人,看向宁方远楚楚可怜,这女子宁方远也是见过的,与那商旅是一起的,具体的身份宁方远不太清楚。
“你怎么会在这里?”宁方远一头雾水。
“这是老大送你的婆娘!”一个小喽罗在那女子身后叫到。
只是当宁方远的目光扫向这小喽罗的时候,他原本那志高气傲便立即不见。
“你又是谁?”宁方远语气变得冷漠。
“我...我是按虎老大的吩咐给你送女人来的。”小喽罗被宁方远盯的有些害怕。
“那就滚。”
宁方远似乎很快就找到了在这个贼窝里面的生存技巧--狠!
所以与这里的贼人说话的时候,宁方远尽可能的狠,尽可能的无理。
尽管他只是一个看上去文弱的人,但是就在不久前他在那大厅里面的作为已经在这虎头山传开了,一个被虎老大称为心有猛虎的人,当然是很令人惧怕的。
那明显要比宁方远高壮的小喽罗被宁方远呵斥走了。
女子跟着宁方远进了屋子。宁方远让女子坐在桌子边,而他则在床边坐着思考着一些事情,想着已经发生了的事情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目的,以及推想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