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曹氏买通我身边人,得知我有意废储,于是你们二人勾结秦傲天,对我下毒,逼我传位,并将我囚禁于深宫,还让这个贼寇看着我,一转眼,都十三年了……”太上皇说到这,竟是缓缓垂下头颅,面露痛苦之色。
“父皇?”容楚担心地一步上前,试图为太上皇扶脉。
“父皇没事!”太上皇摆了摆手,再抬头时,他脸上已经有了疲倦之色。
此时的太极殿内,群臣听完这一番话后,表面虽然风平浪静,然则几乎每个人的心底都翻涌起了惊涛骇浪。
如果后来进来的确实就是太上皇,那么他自然不会说假话。
但是这也同时就意味着容光年这个皇位来路不正,竟是通过弑父得来……
一时间,这太极殿内所有人看向老皇帝的眼神都带了鄙夷。
老皇帝额头渗出大颗的冷汗,他双手双腿都在发抖,即使有人架着他,也抑制不住他往下滑落的趋势。
眼看老皇帝大势已去,那趴在地上一直都在发抖的吴大海突然扑到太上皇脚边,哀求道,“皇上饶命,奴才也是奉命行事,而且这些年奴才也没有慢待皇上啊!”
然而那吴大海根本就还没靠近太上皇,就已经被溥公公一把揪住。
吴大海还在那叫着,“是他们给奴才吃了药,也是他们控制我让我说那些话的,我是无辜的!”
说着,吴大海还一指老皇帝身后那名猥琐的老者,可是这一看,他却发现哪里还有那老者的身影。
此时,高座在龙椅上的德王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先帝竟然会没死这样耸人听闻的事。
如此一来,他原本堪称完美的计划今天恐怕会有变。
德王眼底顿时闪过阴戾,他眼珠子转了转,扫过在场众人,突然阴阳怪气地开口,“精彩!精彩!这出戏还真是越唱越精彩啊!”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在德王身上。
“说别人是假的,那你又拿什么来证明你是真的?”德王见所有人都在看他,他双目灼灼盯着太上皇的脸,一副审视的模样。
“你想怎么证明?”太上皇迎上德王那阴沉的环眼,他微笑问道。
“这可就难了!”
德王却是一挑嘴角,冷笑道,“毕竟当初先帝驾崩,天下皆知!现在突然又说没死——哼,我又怎么知道你不是容楚找来的人?”
说到这,德王还故意瞥了容楚一眼,他眼底含着冷意,“你现在突然出现,总得拿出实际的证据来证明你的真实身份!”
群臣虽然已经几乎相信那就是如假包换的太上皇,但是德王此话也在情在理。
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些好。
何况刚刚才出现一个假太上皇,当时他们也是上前检查过,都没人看出破绽!
人群后,沐凝正看得全神贯注,冷不丁身旁多了个人。
“小丫头,你今天穿这身真好看!”
沐凝一扭头,就看到那个原本站在老皇帝身后,还给那个假货扎针的猥琐老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她这。
此刻,这人正笼着两只手,佝偻着腰,一脸慈祥地看着她。
“你谁啊?”沐凝莫名其妙问道。
刚刚她一直看着这人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现在他到了她跟前,她就更加看不出来了。
土豪大人耸着小鼻子在那人身上闻来闻去。
“嘿嘿嘿,连你都认不出来,看来老子的易容术很成功啊!”猥琐老者在那抖着肩膀奸笑。
“吱吱!”土豪大人却是闻出来了,它当即一爪子就挠了过去。
那老者敏捷地躲闪开。
沐凝好奇,“你究竟谁啊!”
“吱吱吱!”土豪大人立即将它大脑袋上刚梳理好的毛弄乱,作出一副邋遢模样。
“洛清流!”这下沐凝当场就猜到了。
“小狐狸,老子现在已经不邋遢了!”洛清流气愤地一把揭了人皮面具。
他刚想好好跟沐凝说说,他最近都有按时洗澡,早晚梳头刷牙,连师父都夸他,可此刻沐凝的全部心思已经再次被吸引过去。
因为德王见太上皇犹豫,以为他已经占得先机,所以再次发难,“还有,你说容楚不是野种,也请拿出证据来!否则,本王不服!”
德王话音一落,所有人不由都蹙了眉头。
沐凝眼中亦是露出沉思。
因为她觉得德王这分明就是故意在找茬,太上皇都承认容楚的身份了,德王竟然还要证据。
在古代又没有那种DNA检查,最多就是滴血验亲,可是用这种方法来判断血缘关系根本就不准确。
而且沐凝觉得,就算今天容楚运气好,和太上皇的血液能够相融,证实他们的父子关系。
恐怕到时候德王还是会发难,又要太上皇拿出证据来证明太上皇自己的真实身份。
总之,无论太上皇怎么说,德王都能够挑出刺来。
毕竟太上皇已经消失十多年,现在突然又说没死。
单凭容楚以及朝中几位老臣的话,确实很难服众。
所以沐凝不由有些担心接下来太上皇会怎么回应德王。
“小丫头,不用担心!尘尘肯定不会有事,那个太上皇也不是等闲之辈,你都不知道当初他做皇帝时,那可真叫一个纵横捭阖,周边国家哪个听到他的名字不害怕的……”撕去了面具的洛清流还在一旁抖着肩膀。
沐凝正紧张着看着殿内的局势,耳边洛清流还在聒噪,让她一阵心烦意乱。
“你很闲吗?”沐凝忍不住就斜眼看洛清流。
“是呀是呀!老子都闲得要发霉了!要不然哪有时间去糊弄那蠢死人的老东西啊!”
洛清流却没听出来沐凝语气里的不耐烦,他挠挠头,就想拽沐凝出去,“小丫头,你那里还有没有断肠粉啊五毒散什么的,给老子解解馋呗!”
“哎呀,你好烦!”沐凝原本就不大舒服,此刻又无比担心容楚与太上皇会怎么应对德王,心里正紧张着。
她见洛清流还在拉拉扯扯,忍不住就吼了他。
刚吼出声,沐凝就赶紧捂住嘴巴,她紧张朝殿内看,不过好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太上皇身上,是以并没有人注意到沐凝这边。
而且此时沐凝也发现德王发难后一直垂眸不语,像是在沉思着的太上皇也已经抬起头。
“你想要证据是吗?”太上皇染了疲惫的声音一瞬沉了下来,带着一丝威严。
“当然,事关大乾血统传承,这能登基的人自然必须得证明是大乾先祖的血脉,否则不能服众!”德王一脸傲慢地说道。
“好!”太上皇点点头,他锐利眼神掠过德王,随后缓缓落在一直站在他身边的容楚身上。
“楚儿,传国玉玺是不是在你手上?”太上皇问道。
“是!”容楚回答。
“拿出来吧!”太上皇扭头,在群臣中扫视一圈,随即点了几名德高望重的老臣名字。
那几名老臣走到太上皇面前恭敬行礼。
此刻,容楚也让人取来了传国玉玺。
由于今日是要举行登基大典,按大乾祖法,新皇是要在登基仪式上拜传国玉玺的。
所以那传国玉玺一早就被送来了太极殿,并供奉在龙椅之上。
“父皇!”容楚将传国玉玺递给太上皇。
传国玉玺四四方方,长一尺宽半尺,通体碧绿,看不出材质,但一看就是传世之宝。
太上皇的手臂似乎有些无力,他接过那玉玺时,双手都在颤抖。
然而太上皇只是看了一眼,就唤了一名老臣过来,他精神有些不大好,“李卿家,你们来检查一下,以免待会又有人要说我们弄个假的传国玉玺来骗人!”
这话很显然就是针对德王的,德王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还是隐忍不发。
“真的!绝对是真的!”那几名老臣检查过后,无不点头。
“德王,你也看一下吧!”太上皇眯眸。
德王浓眉拧紧,他也不犹豫,伸手就接过那玉玺,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确定无假,他又抬头望着太上皇。
此时他心中已然有些打鼓,不知道太上皇突然要拿传国玉玺是要干什么。
### 尘埃落定43
“还有谁要看的?”太上皇也不理德王,他扫视一圈。
殿内,没有人说话。
所有人都有些搞不清太上皇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就连容楚亦是颦了眉心,满脸犹疑地看着太上皇。
容楚知道,大乾祖法规定,传国玉玺是传国之宝,每一代新皇登基,必须要出示传国玉玺,去往太庙祭天的时候,也要有传国玉玺。
否则即使登基,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这也是为什么他当初明明已经占得了先机,却并不登基的原因——他没有传国玉玺!
可是容楚却不明白,太上皇此举又是何意。
容楚不禁挑眉,难道在这个传国玉玺上竟是另有玄机?
殿内的其他人,包括德王与老皇帝在内,显然也都猜到了这一点。
德王忽然有些不安。
老皇帝更是紧张万分,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已经被交还到太上皇手里的玉玺。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有一种想要冲过去将那玉玺抢过来的念头。
可是老皇帝不敢,也不能。
因为他现在双腿发软,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而且他很清楚,他根本就拼不过容楚。
“王卿家,你可曾记得,大乾从立国时起,就规定每一代新皇登基,都要出示传国玉玺?”太上皇又问老臣中一名童颜鹤发的清瘦老者。
“是的!”这位王大人学富五车,原是礼部尚书。
因为年纪大了,他几年前就已辞官告老,后来容楚又将他请了回来,让他主持翰林院的文书编纂。
“王卿家,你也是三朝老臣,我再问你,你可曾记得我的父皇与我当初登基时,都划破手指滴血入玉玺一事!”太上皇又问。
那王大人闻言不由皱了皱花白的眉毛,像是在思索,但不出片刻,他便肯定地说道,“确实有这回事!”
其余殿内大臣,虽说没有王大人这样的三朝元老,但是也有不少人是经历过太上皇登基盛典的。
王大人这么一说,顿时有许多人都附和着点头,“臣等都记得这事!”
“那你们可知道,为何要滴血?”太上皇闭了闭眼睛,再睁开时,他冰冷目光淡淡掠过不停在那发抖的老皇帝,沉声问道。
“臣等不知!”众臣闻言不由面面相觑,皆是摇头。
太上皇也不再多说,只见他伸手拔下发髻里的簪子,用尖利的那头刺破了他自己的手指。
当鲜红的血液一滴滴渗入那通体碧绿光滑的玉玺表面,所有人都忍不住拧起了眉头。
“父皇?”容楚更是惊呼出声。
太上皇阻止容楚,待到滴满九滴血,他才将那玉玺交给现任的礼部尚书。
只是一眼,礼部尚书就已震惊到双眸猛地瞪大。
“有龙!”
随即,那几名老臣全都聚拢过来,一个个都探头朝那玉玺上看去。
“真的,显龙形了!”刹那间,众人都在惊呼。
“八条!有八条龙!”连齐相都瞪大双目,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了。
德王也一个箭步冲过去,劈手夺过那玉玺,当他看清楚那上面果然有龙形,而且是八条龙时,顿时心头狂跳。
“太上皇,这,这是怎么回事?”那李大人难掩震惊,忍不住问道。
“这个问题,还是由贫僧来回答吧。”就在此时,太极殿的入口处突然响起一道洪钟般的声音。
众人循声看去,便见一名身穿僧袍的老和尚双十合什缓步走进。
“靖远大师!”有人出声叫道。
这来人正是国安寺的住持靖远老和尚。
“贫僧今天是去太庙观礼,可这是时辰已过,新皇却并未前来太庙祭天,所以打听了下,得知太上皇也在,贫僧就过来了。”靖远解释道。
这靖远老和尚曾经也是皇族出身,但早年就出家了,一生弘扬佛法,在大乾境内十分德高望重。
由于他的身份,他才能自由进出皇宫。
“太上皇安好!”靖远看到太上皇,也并没有露出怎样欣喜的表情,只是合什弯腰行礼。
太上皇点头。
“大乾的传国玉玺,相传是用龙骨制成,能检验真龙!而且,玉玺上,一共有九条龙!”靖远老和尚也不卖关子,而是扬声道来。
闻言,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盯着靖远。
“换句话说,就是只有真龙天子的血滴在玉玺上,才会现出龙形!”靖远老和尚说到这,他抬头看了看一旁的老皇帝与德王,慈祥的眼睛里闪过悲悯。
“当然,这玉玺是大乾先祖所得,那么所有大乾的皇族子孙的血滴在玉玺上,都会现出龙形。只是,太祖规定,只有七条龙以上才可以继任大统!”
“还有这样的事?”德王皱眉,像是不大相信。
“德王不信,大可一试!”靖远微笑道。
德王似乎是犹豫了下,但是众目睽睽之下,若是他不试,就显得他心虚,于是德王一伸手,“拿来!”
这时齐相低头,果然发现那玉玺上刚刚还清晰可辨的龙形都不见了。
德王划破手指,也滴了九滴血上去。
随即他就紧张地盯着那玉玺。
渐渐的,玉玺上也现出了龙形,然而刚到四条龙时,就不再显影。
德王难掩面上失望之色。
太上皇眼里闪过嘲讽,容楚却是眯起了凤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刚刚也说了,但凡是皇族子孙,都会显现龙形,这样也不能直接证明容楚就是太上皇亲子!”德王不甘心,还在狡辩。
“这个,德王真是多虑了,这传国玉玺之所以珍贵,又是登基必备,自然有其特别之处。”
靖远慈眉善目,声音也是不疾不徐,“只有帝王嫡系一脉才能现出五条以上的龙。”
说到这,他扭头看老皇帝,“皇上不想看看你能现出几条龙吗?”
老皇帝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当初他对太上皇下毒,然后登基,虽有传国玉玺,却并不知道这一段密辛。
犹豫了下,老皇帝还是划破手指,然而,那玉玺上却仅仅现出五条龙。
“假的,不准!”老皇帝当即脸色大变,失控吼道。
他竟然一脸狰狞,冲上去想要砸掉那玉玺。
太上皇摇摇头,脸上布满了失望。
“假不假,有史书为证!皇上若不信,大可命人去宫中的藏书阁找太祖的手记,想必太祖手记还没有人敢作假!”靖远老和尚也不恼,仍然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只是他望向老皇帝的眼神却带了一凌厉。
此话一出,殿内还对这样的结果心存疑虑的人们无不心头一凛
“楚儿!”太上皇看向容楚。
容楚颦眉,他似乎也有些犹豫。
“去吧!”太上皇拍了拍他手背。
“怎么办,我好紧张!”人群之后,沐凝伸长了脖子。
她见容楚已经向前走去,忽然心跳猛地加速,有种气都喘不上来的感觉。
“哎呀,害得老子也好紧张!”
洛清流这时也不抖肩膀了,而是一脸苦恼地望着前面,嘴里咕哝,“尘尘不会一条龙都不显吧!”
“闭嘴!”沐凝顿时怒瞪洛清流。
她都不知道多为容楚能知道生父是谁而高兴,也就是洛清流这货满嘴跑火车!
“吱吱吱!”土豪大人亦是强烈表示气愤。
“好了啦,是老子说错话了,快看!尘尘的血滴上去了!”洛清流嘿嘿一笑,突然指着殿前叫道。
沐凝连忙扭头看去,刚好看到容楚收回了手。
这一瞬,她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不但是沐凝,此时,恐怕这太极殿内所有人的心跳都是加速的。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看着此刻正被李大人捧在手里的传国玉玺。
可是也就只有离得近的几人能够看到,其他人只能盯着那几人的脸色。
时间渐渐过去,此刻,就连眨眼的时间都让人觉得无比漫长。
半炷香的时间转眼过去,可是那玉玺上还是什么都没有。
“哈哈哈,没有,什么都没有!”德王见状,陡然松了口气,顿时大笑起来。
刚刚还在那失控吼叫的老皇帝也立即面露喜色,只要能证明容楚不是太上皇的子嗣,那么他就还是太上皇唯一的儿子。
这皇位,也只能是他的!
此时,其余官员的眼神也带了一丝疑问与审视。
彼时,容楚亦是蹙紧了眉心,他垂在身侧的大手猛然握紧,他显然也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没有龙形显影,那意味着什么?
难道,他真的不是太上皇的儿子?更非这皇族?
“怎么会这样?”沐凝听到德王那得意的笑后,她脸上也露出了难以置信。
她虽然对容楚怎么找到太上皇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她相信容楚,抑或是太上皇,若没有十成的把握,他们根本就不会说出方才那番话。
然而事实又摆在眼前,没有显影,那就代表容楚根本就不是皇族!更不是太上皇的儿子!
“咦,这可奇了怪了,不应该啊!”洛清流摸着下巴,皱眉说道。
“吱吱吱!”土豪大人亦是拧着小眉头,一脸莫名其妙。
大人它们幽狐一族从来都只会认这世上最尊贵的人为主。
当初大人它与主子缔结血契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主子将来是要登九五至尊之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