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痛打落水狗
郎贵禄老两口和儿子“佛爷眼珠”搬出郎家大院,住进老宅土平房,家徒四壁,有一些自己的私房钱,都买了现实要用的东西,安置好以后,就再没有什么钱了。加之郎贵禄不会持家理财,也不会种地,耕耘,佛爷眼珠只知惹事生非,游手好闲,仅一年不到的功夫,就变成了穷光蛋。
这一天,一家三口,在一起相互埋怨起来。佛爷眼珠先说了话:
“我说老爹啊,你是个丧门星,放着大院二当家你不当,偏要自己出来自立门户,当穷光蛋。叫你这么一折腾,你成了穷光蛋还不说,我也成了穷小子。那些往日见到我就喊爷的臭乞丐,都敢打我,骂我,往我身上拉屎,撒尿……你说我将来长大了可能是个败家子,我看你才是败家子呢!”
郎苟氏说:
“英彪呀,不许这样说你爹,他从小把你捧在手里,疼爱你,供养你把你养大,他想另立门户,原意都是为了你。谁知天不遂人愿,叫该死的大爷,大奶奶给算计了。”
郎贵禄说:
“这还不能算完,他这样欺负我,得找个地方说理去。”
“上哪说理去?你没看那黄殿金,郑家品那份德性,尤其是哪个苟守正,他本是我们苟家的本家,不偏向我们也就罢了,还讽刺挖苦,把你说的一钱不值。”
郎贵禄说:
“不要紧,我想到一个人来,也许他能帮我们讨回公道。”
“谁啊?”
“黄祖贵。”
“对呀,我怎么把他给忘了呢。”
你道这黄祖贵何许人也?说来话长。
当年清光绪二十年,山东大旱,郎守业夫妇在山东无法生活下去,被迫挑着一付担子,带着妻子,儿女汇入了闯关东的洪流。他前面挑着福儿,后面挑着禄儿,妻子在后面跟着,手里还拉着大女儿燕子,来到这关东山,苟家屯。来到这里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地方,怎么立脚呢?苟守业狠狠心,将女儿燕子许配给了黄家三儿子黄殿铜作媳妇。可这黄殿铜是个傻子,当地人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傻子当媳妇。郎守业跟当地人不同,他为了在这里立足,就昧着良心把女儿送进了火坑。
就这样郎家在苟家屯总算有了大户人家亲戚,落了户。黄祖贵还不错,为了三儿子能有这样的好媳妇,把东山坡五亩荒地送给了郎守业。他们夫妇辛辛苦苦在这片土地上耕耘,一家人勉强活了下来。后来在这里还生下三儿子祯儿。
黄家是苟家的救命恩人,也是姻亲,当然郎家大女儿燕子也为此牺牲了一生幸福。
郎贵禄想黄家老爷子虽然老了,但在大儿子黄殿金面前说话,还是一言九鼎。黄殿金也很孝顺,只要黄老爷子能说句公道话,黄殿金为我说句好话,也许老大还能再施舍给我一点财产。于是他收集了全家余财,买了礼物,来到黄家,先拜见大姐,说明来意。
大姐也感到大弟郎贵福这样做太苛毒了,怎么能让一奶同胞净身出户呢?大姐向八十多岁的老公公言明情况。
黄老爷子也感到忿忿不平,立即把大儿子黄殿金招来,训斥说:
“你怎么能做这样伤天害理之事?”
黄殿金当面不语,毕恭毕敬,老爷说什么,他都说,是,是,是。可他心里想,这准是郎贵禄又来兴风作浪。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是郎家大院二当家时,根本不把他们黄家放在眼里。他家借我家老爷子之力发了,变得为富不仁,反而瞧不起我们黄家。尤其是这个郎老二,人们送他绰号“二狼”。现在他求到我头上了,叫他们兄弟相残,我在旁边瞧瞧热闹!
郎贵禄听说黄祖贵训斥了黄殿金,并说要他主持公道。这一天,郎贵禄请客,招待黄殿金,郑家品,苟守正三人,想让他们求大爷再多分给他点财产。
郎贵禄说:
“兄弟现在走到山穷水尽的绝路上了,望三位帮帮我!”
黄殿金阴阳怪气地说:
“郎二当家的,这件事可不好办了。当初你要不在分家书上签字,划押,兴许还有希望,现在白纸黑字,都分家一年多了,你又后悔了。大丈夫说话,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让我们怎么帮你说话啊?”
郑家品呵呵冷笑两声说:
“兄弟啊,晚喽,当初分家前,你要肯破费,别说请我们这一桌丰盛酒席,就是放下你二当家的架子,打个招呼,我们也能帮你多说几句好话,多争点财产。可是你那时候,趾高气扬,不把我们老几位放在眼里,鼻孔朝天,眼皮上翻,晚了晚了。再请我们一百次我们也无力回天喽。”
苟守正手中拿着筷子,一边敲着酒杯说:
“二当家,当年我儿子被你那佛爷眼珠打了,鼻孔窜血。我和老婆找你评理,你想想你是怎么说的。”
郎贵禄脸红一阵,白一阵说不出话来,因为他当时确实是太嚣张了。
“我这是儿子,是佛爷眼珠。你那是什么,是狗崽子,打你两下是你们的造化,快给我滚!”
“我和老婆与你评理,你竟放出大狼狗咬我们。你想你们爷俩霸道到什么程度!儿子打了人,老子还说打的好。现在你想求我了,我没给你说坏话就便宜你了,想让我给你说好话门也没有。”
最后还是黄殿金把话拉回来了:
“守正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不要再提了。你二位看能不能帮他一把?”
郑家品直摆手:
“不行,不行,咱们三个是苟家屯(现在改名叫郎家湾)有头有脸的人,哪能说话不算数呢?”
苟守正说:
“二当家的,我是回天乏力呦!”
郎贵禄一看,今天这顿酒席又白办了,便哀求说:
“三位再好好想想,看在我们一个村住着多年的份上,多说几句好话。”
苟守正起身擦了擦嘴说:
“席是好席,也挺有味道,就是这菜却有些馊味,我们能拉屎坐回去吗?”
郑家品说:
“咱老哥仨吃饱了,喝足了,该回了。郎二当家,让你破费了。”与苟守正手拉着手扬长而去。
只有黄殿金,出于对自己父亲的尊重还没离座,最后说:
“二当家,你们家的事,唯有一个办法可以解决。”
郎贵禄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立即问:
“什么办法?”
黄殿金一字一句的说:
“对——簿——公——堂!”
随后他又解释一句说:
“你最好到县衙门去告他。”
郎贵禄彻底绝望了,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天哪!睁睁眼睛吧!”
遂昏倒在地。
郎苟氏和佛爷眼珠忙上前护住,抬到床上,他已奄奄一息了。这一回佛爷眼珠害了怕。有爹在,什么事有人护着,爹若是死了,我可怎么活?被逼无奈他跑进郎家大院,跪地恳求大爷,帮点钱,请医生给爹治病。郎贵福见二弟混的如此狼狈,发了恻隐之心说:
“英彪啊,起来,到账房你四叔那里支二十块大洋给你爹治病。”
“哎。”
佛爷眼珠刚想站起身来,大奶奶金玉娘到了,人未到声先到了:
“什么事,要二十块大洋,一点小病两块大洋也用不了,就支两块大洋吧!”
佛爷眼珠没动,想让大爷发话拨回大奶奶的意思,谁知,大爷现在得了儿子,特别顺着大奶奶,宠信大奶奶,她的话就是圣旨一般,大爷也说:
“是,病不大,两块大洋够了,去支吧!”
佛爷眼珠狠狠地瞪了大奶奶一眼,愤愤不平地退出去。
佛爷眼珠刚从账房拿到两块大洋,迎面来了苟伊氏:
“呀!大外甥,那来的银光闪闪的大洋啊?是不是孝敬老舅妈一块呀?老舅妈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
佛爷眼珠两眼冒火,正在有火没处出:
“你是谁的老舅妈?想趁火打劫啊?”
想把她推开,赶回家给爹看病。那知,苟伊氏确实是三四天没有吃饭了,身体太虚弱,让他这么一推,向后便倒。正好摔到一块大石头上,脑浆崩裂,花红血水与脑浆一起流出,出了人命。佛爷眼珠哪还敢回家,向东山密林中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