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娘和王小栓的北满之行,知道胡寒冰的潜伏部队已被人民政府消灭,感到欣慰,对胡寒冰的漏网,又感到惴惴不安。这可是个凶恶的敌人,他可能到哪去呢?金玉娘估计,他的藏身之所,不是去投赖三多,就是去依靠龚建。心想,如果他到龚建那儿去,还好,可以一并歼灭。如果他跑到赖三多那里,情况就要复杂得多。于是,她决定赶快到赖三多那里去,对小栓说:
“小栓,我们明天就返回。”
“回哪?是回劈柴沟吗?”
“不,去长白山,蝎子洞,找赖三多,摸清他的底细。”
“赖三多与胡寒冰不同,胡是唐天明的参谋长,我到那里送信,见过他几次面。赖三多是国民党大溃退时才来的,我与他几乎没有交往。据说他人很高傲,在他心目中只有蒋介石,戴立,没有别人。”
“败军之将,有什么可以高傲的,现在说不定成了‘小瘪三’了吧。”
“他是戴老板的得意门生,戴立死后,又投靠了毛仁凤。他的装备精良,秘密武器多,听说东北潜伏人员都受他的节制和调遣。”
“莫怕,我们有强大的人民军队,人民政府做靠山,还怕几个散兵游勇!我们走,就去闯他的火焰山。”
他们乔装打扮成猎户父子,向长白山蝎子洞赶去。按照龚建联络图的指引,来到蝎子洞。他们手提猎枪,不管三七二十一,闯进了他们的***。
开始,王小栓感到庆幸,心想,这里怎么没人阻挡?是不是也和黑瞎子沟一样,被政府军消灭了。他正在胡思乱想,“哎呀”一声,不好了,金玉娘一脚踩上了狼夹子,动弹不得。王小栓忙奔过去,想把她的脚从夹子中给拿出来。这一慌,可不得了,连人带枪掉进陷阱里,不见了踪迹。
金玉娘和小栓谁也帮不了谁,喊了半天也没声音。好久,好久才从沟里钻出两个当兵的,高叫:
“货到了,货到了。”
几个士兵一齐上前,将金玉娘和落入陷阱中的王小栓团团围住。一个大个子兵端着枪大笑说:
“哈哈,自投罗网之人,定有来历,不许动!”
先抢走她身边的猎枪,然后,用条绳子把她捆牢,才来给她弄脚上的狼夹子。金玉娘骂道:
“混蛋,我都被夹住了,还先捆我,能跑得了吗?快给我把狼夹子去掉。”
“你们是什么人,敢闯爷的营盘?”
“我们是来传达命令的,小心你的脑袋!”
“哼,我才不管你是谁,传达什么鸟命令,你急我不急,反正没夹我的脚。你还敢骂人,你再骂,我就不给你取下来,就这样把你拖上山,看你疼还是我疼!”
“少啰嗦,快给我取夹子。”
两个士兵慢慢腾腾的把夹子给她取掉,与此同时,小栓也被拉上来,身上腿上被陷阱中荊刺戳了无数窟窿,鲜血不断往外流。黑布蒙上他们的头,押着他们进了蝎子洞。
进得洞中,被摘下头套,他们揉揉眼睛,四处观看,慢慢看清楚了,这是一个旱洞,有三四间房子那样大,大洞内还有几个小洞,洞内还很宽阔,容纳几十号人不成问题。洞正中靠右是一个高台,台上一把虎皮高脚椅,两侧设若干侧座,这是头领们议事的地方。高台下有一个大空间,是士兵们排兵布阵的地方,只少可容纳几十人。洞外是山门,通往山下。他们上山时,被蒙着眼睛,没看清楚道路,只感到十分难走,有些路段是手脚并用才爬上来的。
高台正位上,坐着一个人,此人三十多岁,潇洒英俊,标准军人形象,目光炯炯有神,眼向上看,目空一切。说话从鼻子里往外发音,十分高傲,居高临下,停了半天,慢腾腾了开腔:
“下面什么人哪?”
金玉娘听说他高傲,故意不吱声,双目对视着他,心想,都沦落成土匪了,有什么可高傲的。一直对视了两三分钟,空气似乎凝固了。过了挺长时间,赖三多耐不住了,问:
“你是什么人?”
他旁边的副官也忍耐不住了,大声喝斥道:
“你们再不回话,拉出去毙了。”
金玉娘感到火侯到了,反问道:
“我们是什么人,不是在山下就跟他们说了吗?你是什么人?如此桀骜不驯,就这样对待贵客!”
“贵客?我怎么看不出贵在哪里?”
“贵就贵在我是来救你们的!”
“你好大口气,你还来救我,我用你救吗?”
“你不用我救,难道我用你救吗?
“那我倒想听听你怎么救我?”
“赖三多,有你这样对待长辈的吗?你坐着,我站着,怎么说话?”
赖三多感到此人来者不善,走下台阶,手一伸说:
“请到台上,坐下说话。”
金玉娘也不客气,大步流星走上高台,选一个适当的位置坐下说 :
“赖参谋长,我代表军统东北站向你宣布命令:自即日起,军事委员会调查局撤销,改名为国防部保密局。胡寒冰为东北工作站,站长;赖三多,龚建,为副站长。属下部队,整合为东北潜伏军,一、二、三支队,现合并,由胡寒冰统一指挥,放弃北满,向南满集中。保存实力,以待天时。”
赖三多听到任命后,傻了,在他看来,胡寒冰算什么,他只是国民党杂牌军中的一个参谋长,而我是中央军主力师的参谋长,我是戴老板的得意门生,怎么也轮不到他做站长,领导我啊。再看另一个副站长龚建,本是团里的参谋,营级干部,国民党逃离东北前夕,被提升副团级,任命为一个小潜伏部队司令,能和我比吗?
可是,时也,运也,命也,我和他们为伍,还得受胡寒冰的领导,心有不甘。但是,没有办法,如果戴老板不死,他一定去告他一状。现在不行了,他过去从来不买毛人凤的账,现在他当了保密局长,能有我的好果子吃吗?再说了,现在东北的形势十分严峻,东北是老解放区,土地改革已完成,人民政权已经稳定,在这里潜伏不易,只好忍气吞声,给金玉娘敬了个军礼,接过委任状。
“请问先生高姓大名?”
金玉娘把事先编好的说词,复述一遍:
“鄙人王良,国防部保密局东北工作站负责人,新从台湾来东北工作,军内任职,南满潜伏部队副司令。
赖三多想,我的头上又增加了一个婆婆,心虽有不甘,也没有办法。手一挥示意:
“请王副司令上坐!”
“上坐不用了,今天我来是有任务要传达:一,命赖三多部接令后,向南移至沈吉铁路中段,与龚建部靠拢;二,北朝鲜已经发动战争,迅速南下,大韩民国李承晚部队,抵敌不住,已退守东南一隅,时局近日定有突变;三,整军经武,以待时变。你部要遏制沈吉铁路向朝鲜运输物质,尤其是军用物质。”
赖三多一听,又喜,又惧。喜的是断绝两年的风筝总算联上线,可以大干一场了;惧的是这几年他的部队几乎荡然无存。国民党撤退时,给他留一个连兵力,他又抓了些人,组成了一个营。这两年人民政府多次派兵围剿,他的部队已经所剩无几。剩下几十个人,猥琐在蝎子沟里出不去。电台也被打坏,与外界失掉了联系。
他鼓足勇气说:
“王副司令,我的部队减员不少,能否给予补充?”
金玉娘哈哈大笑说:
“赖副司令,你是骄傲的王子,这些问题只能靠自己解决,我的驻地与你相隔几百里,就是有人,也无法通过共军防线,给你补充啊。”
就在这时,另一个洞中走出一人,走到赖三多跟前,伏在他的耳边说了些什么。赖三多脸色大变,立即跳起来,对准金玉娘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敢冒充‘钦差大臣’,到这里来发号施令!来人呐,把两个共党奸谍给我绑了!”
两个卫士跳起来就要下手。金玉娘火了,厉声喝道:
“你是什么人?敢挑拨你的长官,和中央代表对抗。”
来人不慌不忙地说:
“金玉娘,你不要装了,我是郎贵祯部参谋官李崩,曾跟随郎贵祯去过郎家大院,见过你,还想抵赖。”
金玉娘大义凛然,见已被对方认出,就不再隐瞒身份,郑重地说:
“我是金玉娘,又怎么样?王良是我的正名,抗战时期,就以此名在抗日军**职。光复后,在唐天明师供职,也用这个名字。”
“好,既然你承认是唐天明师的,他已经投共,听说你还是积极投共的推手,还敢冒充‘钦差大臣’,传达什么中央命令,该当何罪!”
王小栓从手提包中掏出一份文件,摔给赖三多。该文件是龚建部印制的,是金玉娘参加潜伏部队的声明,还有龚建给赖三多的亲笔信。赖三多拿起文件一看,确实是龚建亲笔所写书,正在犹豫不定。李崩说:
“副司令,特别时期,切不可上当!”
赖三多说:
“对不起,王副司令,我看你是复返小人,你的话不可靠。”
又对部下士兵说:
“把她带出去!”
金玉娘说:
“赖三多,你听着,你敢公然拘押我,你要为你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赖三多冷笑一声说:
“对不起,为了党国利益,为了我几十号弟兄的生存,在没弄清情况之前,我只能先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