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二） 处理善后，准备再战
话说那日王五德妻子和十五岁的儿子小栓，正在后院屋里吃饭，金玉娘被王五德送了进来。五德慌忙去前面厅堂中应付去了。五德妻听说有人要抓她，忙说：“藏进地瓜窖里吧！”
五德妻打开窖门，一股潮湿发霉气味冲了出来。金玉娘拒绝说：“五德嫂，不要藏到地窖里，那样会被堵在里面出不来，跑不了。”
就在说话期间，赵小飞等人冲了进来。五德妻安排她走后窗逃跑，赵小飞带领一伙人，搜查半天，没查到金玉娘的影子，就翻脸无情说：“对不起，王五德，你敢窝藏抗日份子，还怂恿她逃跑，跟我走一趟吧！”
五德妻百般哀求，无济于事，王五德被绑走了。大约一个时辰，镇西头传来枪声，五德妻和小栓吓坏了，以为是五德出了问题。直到夜幕降临，五德妻让小栓出去打探消息。他很机灵，从一个杂货铺小伙计那里得知，金玉娘枪杀赵小飞，救走王五德的确切消息。回来向母亲报告，母亲悬着的心落了地。可是，一天，两天，一直半月时间，不见丈夫回来。她命儿子到处寻找，杳无音信，她的心又悬了起来，成天嘱咐儿子多加小心！外出提篮小卖，拾煤渣，要晚出早归。遇见日 本人和狗腿子，要躲远点。五德不在家，自己支撑起面铺门面，艰难度日。
一晃半年过去了，这一天，下着倾盆大雨，三更天，她和小栓正在睡梦中。忽听外面有人敲门，她轻手轻脚走到门边，低声问：“谁呀？”
一个熟悉的声音回答：“栓妈，是我，快开门！”
她吃惊不小，不知所措，急问：“你是人，是鬼？”
外边人急了。
“哪来的鬼？快开门！”
这一回她听清了，是五德的声音。她忐忑不安地把门打开，一个披头散发的怪物，滚了进来，她吓了一大跳：“你是谁？”
“快扶我一把，我你都不认识了？”
五德妻伏下身去，捋开他的散发，一看，确实是五德，忙喊来小栓，把他拖到炕上。给他喂了两口温水，他才缓过气来。偷偷在家休养了三四天，才慢慢道出了半年来的遭遇。
那日，他们逃出赵小飞的魔爪，随金玉娘回归郎家大院。后来，又随阿苟渔船下海，给日 本人运送无缝钢管。中途渔船倾覆，他与阿苟跳海逃跑到中途岛。阿苟身负重伤，命令他逃跑，他不肯，阿苟用尽平生气力，将他推下悬崖，钻进密林，说了一遍。
“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不知道半年来，我们娘俩是怎么过来的。小栓到处找你，直找了两三个月，不见踪影，我以为今生不会再见到你了。呜呜——，痛哭不已。小栓也扯着爹的手，抹眼泪。
最后，五德妻说：“当家的，这回好了，我们一家人团聚，再也不要分开，好好经营小面铺，过平静日子吧！”
“栓他娘，你听我说，我不能在家呆多久，还得走。”
“啊！你还要走？”
“不行，我不让你走。”
五德妻使个眼色，小栓出去了，五德妻说：“当家的，你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拿吃的。”
出门以后，就把门反锁上。从此，一天送三顿好吃的饭菜，就是不让他出门。按五德妻想法，一是怕别人知道五德回来了找麻烦；二是怕五德跑出去，再不回来。用她自己的话说，就养活你一辈子，也不让你离开家半步。
海东青听信了金玉娘的意见，也是为了自己兄弟们的生存，参与了偷运炸药的行动。他派自己的亲侄佟小虎冲锋陷阵，从炸药库里往外抢炸药。佟小虎的一次小小疏忽，坏了大事，结果是功败垂成，损兵折将。试想，佟小虎一刀将鬼子与田雄刺倒，如果再補一刀，彻底杀死，或许是另一个结果。但历史是不会有如果的。收兵回东山以后，悔恨至极，悔自己当初没有亲自前往现场指挥，恨小虎做事鲁莽，不够缜密，杀虎要杀死，救人要救活，为什么他就忘了呢？接下来他又悔恨不该听金玉娘的蛊惑，参与了这种危险行动，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损失。
直接损失了三十几个兄弟和一个亲侄子，长远损失更是不堪设想，日 本鬼子知道了，强抢炸药是他海东青所为，岂能容他在东山继续生存下去。当今之计，必须想出逃脱这一劫的办法来，决不能呆在这里等死。
由悔恨又产生了愤恨，我在这东山盘踞了多年，日 本鬼子多次围剿，都战成了和局，如果不主动向鬼子进攻，鬼子在关内战局岌岌可危的时刻是不会来剿我的，可以苟延残喘一时。这一回可完了，被鬼子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岂能善罢甘休，容我在此地存活？因此，他愤恨起金玉娘来，就是她，大汉奸郎贵福的妻子，她能有什么好心，说不定是中了她的奸计。总之，这几天他思绪纷乱，想不出应付当前形势的办法，就在这时，小绺子来报：“有个和尚前来拜见。”
“不见，不见，就说我病了，不能见客。”
话音刚落，胖大和尚手提着铲仗，已冲破山门，闯进寨来。
海东青不得已说：“让他进来吧！”
大和尚瓮声瓮气地说：“怎么了？胆吓破了！我听说你是个佟大胆，一声爆炸就吓破胆子了，未免太神经衰弱了吧！”
“别说风凉话，我损失了三十几个兄弟，还有……”
“还有你的侄儿，是不是？”
“是又怎么样？我们佟家牺牲的太多了。”
“你只知道佟家损失太大，你知道我们国家损失有多大吗？四万万同胞，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你们佟家只不过是一个大烧饼上的一粒芝麻而已。”
“损失芝麻，也是损失。”
“你只知道牺牲了一个佟小虎等三十几个兄弟，你知道吗，海铜矿每年出产几十万顿铜，运到日 本，可造出几万，几十万发炮弹，能杀害多少中国人民吗？这次海铜矿炸药库大爆炸，使海铜矿至少要三个月到半年出不了铜，少造几十万颗炮弹，少杀几十万中国人，这是多么大的胜利？小虎勇士，在最后关头向炸药库开枪，是他的义举，表现了中国人民毅志，战胜侵略者的顽强决心，这是可大书特书的伟绩，你作为他的叔叔，应当为他感到骄傲，感到自豪。可你到灰心丧气，灭了自己的威风，长了敌人的志气，你还够个抗日英雄吗？”
胖和尚一番铿锵有力的话语，把海东青给震慑住了。他不再哀声叹气，转为沉思。他想，是啊，我可能只为自己的小山头考虑多了，为佟家考虑多了，而忘怀了国家和人民。眼前虽然功败垂成了，可是日 本鬼子损失更大，死掉几十个守仓库的日 本鬼子不说，铜矿停工停产，就足以使物质资源极端匮乏的蕞尔小国小国忙活一阵子了。进一步说，能迫使他们的兵工厂少生产几万发，几十万发枪炮弹，能少牺牲多少抗日战士和人民。想到这里他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说：“大和尚，就算你说的对，可我们这次行动是想搞到黄色炸药，没有成功，怎么向中国人民交待？”
大和尚看他想通了，哈哈大笑说：“这就对了，我们没搞到炸药，上级不但没批评我们，反而通令嘉奖了我们。天下哪有常胜将军，这次没成功，说不定下次就成功了，问题是要总结经验教训，妥善处理善后，安抚牺牲军民家属，以利再战。”
“三十几个弟兄，都是与我出入死的好兄弟，他们跟了我，就是为了吃几天饱饭，可现在他们吃饭的家伙丢了，让我怎样面对他们的父母，亲朋好友啊！”
大和尚说：“海东青先生，自从你答应参与这次行动，我们就把你纳入了抗日队伍中来，把你的队伍认为是一支抗日的队伍，渤海纵队在极其艰苦的情况下，筹集了点钱，发给你牺牲了的弟兄家属，作为慰问金发下去，一定要和他们讲清楚，他们的行动，是一次义举，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中的一部分。三十几个人，每人五块大洋，佟小虎二十块大洋，以烈士对待其家属。”
海东青一听，全身激动得发抖，就像在空中飘荡了多日的风筝，终于连上了线，有了主人的呵护。他跪地就想磕头，大和尚忙扶住说：“海东青先生，中国人民对你希望很大，不要辜负人民的寄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