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少云听到钟声吃惊那是肯定的,因为全训钟声都是他指挥人敲的,他不在场钟声响起只有一种可能。这种可能性他一直都在跟众村老等说,也一直为此作了大量准备,可内心真的不想这个可能性变成事实。
再说虽然县城附近发生过流民骚乱事件,一些村子被抢,那几件事规模不大。方家谷与最近小村也有十余里路,他们顺着找过来的可能性不大,知道方家谷规模的话,之前数次都不足千人的乱民群体,知道情况是不可能贸然过来的。
'误敲'方少云心里闪过这二个字,也许外面哨位误报,这哨位常换新人,报警旗号没弄清升错了不是不可能。或者城堡那边看错旗号乱报警,这个可能性同样存在,因为方家村人力不足,连少儿队也没有专职哨兵。
一心希望是误报的方少云奋力向谷口奔去,心存侥幸是可以的,行动上不能迟疑,宁肯跑步累倒也不可迟到误事。虽说报警之后约有二个小时左右缓冲,但事情总有例外,自己早一分钟赶到,就多一分钟准备工作。
正当方少云没几步就气喘吁吁向前奔跑时,后面从造船工场赶过来的几个少儿队少年,见他在前面有点惊讶,因为他们还以为这次又是方少云的一次全训,这会儿见他也在向前赶路知道这事不简单了。于是神色严肃起来,二个体力较好的上前一人挽住一个胳膊,拖扶着方少云向前奔去。
造船处就选一湖边平滩上,距谷口也就五六百米,正常走不过六七分钟。奔跑着因心急方少云觉得路程好长,有种已经跑了一千米不止还未望见的感觉。
这种心理很正常,方少云也知道这是幻觉,没听到第二遍钟声让他稍为安定一些。这是他因紧张思想暂忘了第二遍钟声需哨位的人跑步回谷报告,或谷口城堡望见外敌才敲。这是他订下的规定,防止误报,而哨位的人回谷报告要跑五里多路,若是城堡见旗号敲钟,他慢条斯理走到谷口对方还未能赶到。
方少云被架着奔向谷口,一路上见到之人没有不讶异的,不少人也同样向谷口奔走,望见他不是敲钟人他们再迟钝也知道这事怕不简单,于是纷纷沉重起来默默向前赶路,不似全训那时放松。
众人赶到谷口穿戴起城堡里拿出来的盔甲,然后加入刚站没几人的队伍,这个他们已经训练了九次,自己左边谁右边谁早已熟悉,可说是全队人站什么位置都清楚,另外还有组长等出来维护秩序,所以整个场面除了比全训时气氛沉闷外,其他没什么二样。
方少云赶到谷口即往城堡上走去,见到现场气氛压抑他的心更平静下来,该来的来了这不是很正常。若是连乱民都挡不住,这一年多也白努力了,只怕还是早早打包去台湾为好。
如今造船技术也会了,这次粮食若被抢光带上现钱早点去FJ在那里挣钱备物资造船,一等元军打过来即启航。
方少云心里早在未跑到谷口己定神,想到自己乃是方家谷的主心骨,所以才到谷口就放开二个少年搀扶,一脸平静,慢步向城堡走去。
朱明心乃值班,方水民路近,二人已在城堡顶,见方少云到松口气,一起下来见他。三人见面才知道钟是朱明心敲的,他是值班发现哨位旗号才敲钟的,现在在城堡上能看见哨位有一人正跑步过来,未至一半,具体情况不知,他只是按规定敲钟的。
得知情况方少云也不急着登城堡了,因为登上去除了能看到哨位过来的人到那里,没什么实际效果。所以他反而下坡向众人列队所在过来,这时该到的人基本上到齐,方少云登上常站的土台。
连串短促警哨一吹说:''也许这是误报,但你们必须做好准备,只有准备好我们才能守住我们的家,使我们的亲人不受伤害。也许你们会害怕,你们只会种庄稼的手,虽然拿着的枪与弩,可还没有与敌人撕杀过。但你们不要忘记,你们保卫的是你们的劳动成果,你们的亲人,这些你们愿不愿放弃。''最后一句他提高声调。
''不愿意!''声音不够齐。
''说什么?我听不见。''方少云放大声。
''不愿意!不愿意!''这回齐而响亮。
这时从哨位来的人赶到,气咻咻张口欲言无声,方少云让他歇口气再说,那少年刚喘过口气即嚷起来:''许多,,,许许多多人过来,有,,,望不见(尽)的人过来。''
哨位过来的人未开口方少云就觉不妙,若升错旗过来解释,那边早该换信号旗,这少年若解释信号发错远远就会挥手示意,这少年如此表现那是来汇报具体情况的。
不料少年只知人多,多少人却茫然不知,既然事情证实人多人少已不重要,眼下要决定的是纯守,所有人退到土楼与城堡,还是在谷口与对方打一打。
纯守是示弱于人,这太窝囊了也不利士气,至于真斗上一场这也没什么可怕。这谷口之地容不下对方太多人,挡不住也能退回土楼,若土楼也守不了,那还不如早点洗洗睡吧,交粮缴械省心。
决定以谷口平地与对方斗斗,方少云命令敲第二遍钟,并下令食堂蒸点肉馒头与煮咸菜汤以备,所有在场的人操演三十分钟,然后卸甲原地休息。这命令是基于对方少说还得一个多小时才能到来,现在开始绷紧神精到时会疲惫,不如操演一下后让他们休息休息,再列阵就不会太疲软。
听到第二遍钟声方父与众村老也赶了过来,知道情况后非常紧张,出于对方少云的信任这才纷纷回去将所有人先动员进土楼,其他的只能先放下。
所有事安排好方少云也上了城堡顶层平台,本来计划上面是水泥尖顶,因为抢建土楼还没盖起,所以视野更宽广,在顶层了望不久哨位降下信号旗,不久哨位留下的人也下山急匆匆向谷内而来。
又等好一会儿许多人头出现在外面山路,在进山谷溪畔新修道路叉口冒出并耸动着,随着裹聚后才向谷内慢慢移动。这时绝对确定这批人冲方家谷而来,因为这条路是单通方家谷的,见到这幕方水民朱明心等人有些躁动。
方少云此时越发平静,虽然没有预先情报让他吃惊,小小的慌一下,但他也明白乱民发生暴动初期根本无规律可言,如秋天野火不是一点着就必定燎原之势。自己已经长期准备也不用太担心乌合之众的乱民,毕竟自己的武器比他们好,训练也比他们多,若再胆怯还不怕什么?
知道方水民等人想即刻下去让众人列阵,方少云也不多言,只是仍然沉静地望着谷口而来的人流。直到人流已经离方家谷口只剩二里左右,才下城堡令众人披甲列阵,纸炮装填散弹,火炉点燃。
等众人列阵完毕乱民已经不足五百米,方少云再次登上土台,大声喊道:''别忘了身后就是我们的家,我们的亲人,我就站在这里,听我号令,此战有前无后,有我无敌,跟我大喊三声杀,杀,杀。''
''杀,杀,杀。''众人应声大喊。
等众人喊毕方少云下土台走到阵前后说道:''此战我在前,你们只需跟随,我进,你们进,我退,你们退,不可妄动,妄动者方家谷永久除名。''
方少云站阵前也是无可奈何,一支农民刚组成的队伍往往顶不住压力,他用这行动表明自己是他们的主心骨,给他们吃一颗定心丸,只有此战胜后这些人才能有敢战之心。
当然他也不是盲动或硬充好汉,这乃是他见对方毕竟只是乱民,手执农具为主,少数有刀枪,至于弓弩则完全不见,有怕也是猎弓,军中制式硬弓不大可能有。
见方少云站在前列,方水民等四人也赶了过来,他让四人二人掌握两翼,二人去后面待机攻击。
这儿准备停当,对面人流也前行减慢后行上前,裹成上千一个大人堆,后面还有大量人涌来,人群最前面已距方少云不足百米,不过也越走越慢最后停在八十米左右。
见对面的人止步方少云喊话:''众位不请而来,敢问何事?''
''活不了,来借粮。''一猛汉脸喊声更大。
''不知欲借多少,何时归还。''方少云仍有理有节。
''每人一二百斤,等有时再还。''猛汉脸有点得意洋洋。
''粮食有,看各位来一趟辛苦,三斤五斤我作主送个人情。再多我们也是辛辛苦苦种出来的,我们又不是官府,没有救济你们的义务,知道你们困难,若愿意我们可以多雇用你们一些人如何?''对动刀动枪毕竟有些心理障碍,方少云好言再劝。
''当我们叫花子啊!上!杀!''猛汉脸边喊边舞刀向前,身后十多人跟随。
''叽''一长尖锐哨子声响起,方少云见无法善了即吹响哨子,并随身向后退回两步,本来他就站在两炮中间靠前,这一来退回在炮车侧后面。
因有了桑树皮又建造了二门炮,这里又是经常训练处,炮位早布置好,所以五门炮对着对方。炮组早已装填好散弹,点燃炭火炉,作好发射准备,这是每次训练都要做的,方少云刚才又下过令,所以一切齐备。实际上方少云在前面喊话,炮手握着火钎随时准备发射。
轰,轰,轰,轰,轰,五声炮响不大齐,这是炮手心理素质尚差的缘故。虽然听到哨声下意识举起火钎,点火有些手抖而没有一下对准点燃。当然方少云身旁二门炮的炮手都迟疑一下,见他退后才点燃药管的。
轰声如雷,硝烟弥漫,副炮手依训练规定上前,用专用钳抽出纸弹,从三炮手手中接过纸弹填进炮口,再将之推到底,这些动作平时只需一秒,此刻手虽有点不稳但十分顺溜。
纸弹推进炮手拿锥子从点火孔一扎,三炮手拿出皮匣里的鹅毛管药线向点火孔一插,这些平时也只用一秒,此时也差不多。然后扳正炮位,炮手握上放入火炉的火钎,只等令下发射。整个发射真配合娴熟,平时只需五六秒就可完成一个过程,这次多用了一二秒。就算是如此,包括发射后炮车后退,复位,所以这炮射速比弗朗机也快。
轰声雷响,方少云这边除了硝烟别无影响,对面却是被下了阵铁丸雨,一连声惨叫随之响起,而最前面的人早已扑地,血透过厚衣冒出,还有残肢飞起砸进后面人群,乱民们一片惊声尖叫,前面急退后面还盲然被动向前挤,一时间如挤出困境的羊群,乱糟糟不知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