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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上小学了。奶奶给李维远买了书包,笔,本。然后牵着他,一步一步的向学校走去。这是本市最大的一所小学。李维远和奶奶到来时,学校已经挤满了人。奶奶让李维远在一个地方等着。她自己去办一些手续。当李维远一个人站在操场上,陌生的环境给了他一种强烈的压迫感,他一扭头跑掉了。当奶奶办完手续回来时,发现孙子不见了。这下可把奶奶吓坏了。

她满学校的找开了。就这样,满学校的人看到一个60多岁的女人,满口喊着:维远,维远!在从一楼到五楼从操场到后院。扔看不见他的影子。奶奶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妈妈接到电话后赶紧放下小卖店,疯似的跑到学校。

两个人会合后,把寻找范围扩大到全市。这时奶奶想到:孙子是不是跑到花园看小树了。两个人跑到公园,并没有发现李维远。妈妈急得要哭了,是不是被拐骗了,这时奶奶又想到了一个地方:走,到幼儿园看看。两个人三步并两步地跑到幼儿园门口。远远地便看到小李维远蹲在幼儿园门口,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窗户。两个女人如释重负了。妈妈冲上前去,对着李维远的屁股打了两下。妈妈以为李维远会哭。如果是他哭的话,那么妈妈会和他一块哭。可妈妈没想到的是李维远既没有哭,也没叫。妈妈生气了,下手越来越重了。可李维远就是咬紧牙,一滴眼泪也不掉。旁边的奶奶心痛了,忙拉开妈妈:行了,行了。打两下行了。妈妈已经筋疲力尽了,松开手,哭了起来。这时的李维远才说了一句话:妈妈,我再也不乱跑了。三个人抱在一起,抱头哭了起来。

李维远再次封闭在自己的世界里。更要命的是学校里再也没有一个像马萧那样和自己一起发呆的人了,也更没有李老师那样关心自己的人了。在同学眼里,李维远是一个古怪的人,他从不主动跟别人说话。比如,当他发现自己的橡皮弄丢时。从不向同学去借。他会将写错的字画个圈放在那里,一直忍道放学,再匆匆的跑回家,跟母亲要钱买橡皮。而母亲照例数落他一顿。然后极不情愿地掏出一块钱。再放出狠话:下次再弄丢,绝不给你钱了。李维远知道这是母亲心疼钱,李维远也知道即使下回再要钱,母亲也一定会数落自己,但也一定会给自己钱,尽管还是那么的不情愿。

上课时李维远从不举手主动回答问题。其实有些问题他都懂,可就是不愿站起来回答。每次老师提一个问题,并向下寻找举手的同学。他总是低着头,刻意躲避老师的目光。像他这样的学生是不会讨老师喜欢的。开始时老师还苦口婆心地在李维远的作业本上写下一些鼓励的话,比如说上课多发言啊,认真听课啊。见他没什么反应。一天,他被找去到老师办公室谈话,老师又给他上思想政治课。李维远低着个头,眼睛瞅着地板,不回答也不反对,手不停的扯着衣襟。老师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以后就放任自流了。李维远也没什么朋友。有一次,一个男同学踢球累了,坐在他旁边休息。这让他想起了马萧,看着同学满头大汗的样子,李维远有史以来第一次主动开腔:我去给你买杯水吧。那个男同学诧异地看了看他,摇着头说:不,不用。然后就逃似地跑回赛场上了。这件事给了李维远强烈的刺激,使得他更不愿意打开自己的心扉了。

上学的他第一次接触到足球,便爱上了这项运动。

开始时是小李维远坐在旁边看小朋友们玩耍,直到有一天他终于技痒难耐,也上场了。但没人传球给他,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个队的。稀里糊涂地跟着球瞎跑,但这丝毫没有打击到李维远。他兴奋的跑来跑去,仿佛这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放学后,李维远回到家里跟妈妈要钱买足球。他以为妈妈不会给他买的。所以说话的声音怯怯的。没想到妈妈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因为如果妈妈没记错的话,这是李维远头一次向自己要东西。妈妈说:什么时候时候要啊?

最好现在就要。

妈妈犹豫了一下说:没问题。她让奶奶看着小卖店。自己走进屋里,翻开柜子,从里面翻开一个小包。里面睡着500块钱。是这个月的生活费。妈妈又犹豫了一下,便将钱攥在手里。拉着李维远的手,来到了商场里。

这是一家全市最大的体育用品超市。里面摆着各色体育用品。两个人来到二楼,那里摆着花花绿绿的各款足球。李维远看上了一个那年世界杯同款的足球。李维远要了一个普通款的,要三百元。

从此李维远便和这个足球相依为命了,他甚至给足球起了一个名字,叫“三百”。

李维远早晨起来第一件事便是抱起三百,跑到小区前的空地上颠球。李维远自嗨的本性彻底爆发了,虽然一下也颠不了几个,球根本不受控制,四处乱跑。但他开心的程度丝毫不亚于在世界杯上进个球。有时甚至忘记了吃饭,忘记了上学。

那一天李维远没玩够,便将球带到了学校,那天有一节体活课,同学们三群两伙各玩各的。虽然李维远拿着个球,却也没有谁找他玩。于是他便跑到操场的一个角落里,自玩自的了。

在整个一年级的时光里,李维远是稀里糊涂过来的。这一年的学业并没有什么压力。一年级的最后一个期末考试,李维远考了一个全班第一。这使他名声大噪。以前,老师同学都没把李维远放在眼里,他只是一个无名小卒罢了。这次考第一,引起了不大不小的轰动。成绩单发下来的那天,李维远将成绩单小心翼翼装进书包里,连蹦带跳的跑回家了。妈妈看着他边吃饭边乐。便问他:什么事啊,这么高兴?

李维远犹豫了一下,从书包里翻出成绩单,小心翼翼地递给妈妈。

第一名!怎么不告诉我呢?妈妈真的很伤感,这么高兴的事儿子竟然不和自己分享呢?

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都要告诉我,好吗?

李维远认真的点了点头。

但妈妈的话并没有改变李维远多少。李维远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可能是因为李维远的精神世界要比外面的世界丰富得多。在他的内心世界里,一棵树都能成为知音,一个足球就能玩上半天。随着学习知识的增多,李维远幻想的内容就更多了。

妈妈想:儿子这么内向,是不是自己教育的原因啊。或者和单亲家庭的环境有关?

妈妈反思了一阵子,决定:为了让儿子愉快的生活,应从自己开始改变。但要改变自己真的太难了。因为她自己就是一个闷葫芦。但她又一想:自己和老公离婚时都不曾改变初心。她不禁想起了自己离婚的丈夫。之所以和丈夫离婚,主要原因便是性格不合。在她还没有结婚时,就听说有的夫妻因性格不合而离婚。当时她还很纳闷。性格不合算什么事情,也不至于离婚啊。直到轮到自己时,她才晓得”性格不合“问题的严重性。李维远的老爸玩心很重,总是不着家,不是和朋友们一起喝酒,就是在夜店里留恋。妈妈一说他。他就反驳说:我没什么可回避的,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玩啊。

妈妈是个安静的人,她宁可去图书馆也不愿去夜店。她和丈夫去过一回夜店,那一次她快要疯了,昏黄的环境和吵杂的声音使她只待了十几分钟便逃了出来。也就是说,妈妈最厌恶的,确是爸爸最喜欢的。在李维远出生的那几天,爸爸更是一天24小时不着家。甚至诞生那天爸爸也没到医院去,这下可把妈妈气坏了,跟爸爸提出了离婚。爸爸犹豫了一下,同意了。

爸爸是净身出户的,奶奶和妈妈带着李维远住在原来的房子里,后来她听说爸爸到别的地方了。所以李维远刚出生时所面对的世界是极其安静的。妈妈在自己的楼下开了一家小超市,平时她抱着小李维远,移动最远的距离就是楼上楼下。到了屋里,妈妈要么看书,要么织毛衣。除了妈妈喜欢安静之外,还是因为她怕把李维远惊到。

小李维远便在这样无声的世界里长大的。

,现在,妈妈想:是不是自己的教育出了问题。才让小李维远如此孤僻的?于是妈妈决定改变自己。她先将小超市空闲的地方腾了出来,支了一桌麻将桌,租了出去,周围邻居借用此地打麻将,每天给妈妈20块钱当提成,妈妈到不太在乎提成。主要是她要融入这个社会,和大家多唠唠嗑。小超市没有顾客的时候,妈妈便搬了一个板凳,坐在旁边,看她们打麻将。

起初,妈妈一听到哗哗的洗牌声,感觉头都要炸了,太阳穴突突的跳。妈妈一直在忍,有时她也想,自己这么折磨自己真的好吗?但又一想,为了儿子,这一切都是值得的。还别说,过了两个星期,妈妈渐渐适应了这个吵杂的环境,头也不那么痛了。这时的她才渐渐有了底气教育儿子。

那天李维远放学回家,妈妈问他:你带足球上学校,跟小朋友一起玩吗?

李维远摇了摇头。

就你自己一个人玩吗?

李维远点了点头。

妈妈几乎要哭了。自己的小孩真的太孤独了,连足球这种团队项目都自己一个人玩。

以后要和小朋友一起玩,好吗?

好吧。李维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几天李维远发现妈妈变了。这天放学,一直织毛衣的她突然问他:学校里发生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这下把李维远愣住了。

看着儿子惊呆的表情,妈妈哭着说:孩子,妈妈只是想让你过得快乐。

可我过得很快乐啊。

妈妈无语了。是啊,她眼里的李维远,并不是真实的李维远,而是自己眼中的而已。这下妈妈放心了。自己也没有必要为难自己了。

从此妈妈采取了放养的状态来教育李维远,果然取得了明显的效果。李维远不是调皮捣蛋的那种孩子。每天李维远都按时起床,床头上摆着一个小闹钟,小闹钟的轮廓像是一只猫头鹰,身子是表盘。每当早晨6点整,猫头鹰就会发出咕咕的声音。这时的李维远便蹭的窜了起来,洗漱完毕,吃完妈妈准备的早餐。背上书包,一步一挪的向学校走去。

李维远不是什么大人物。所以他的表现并没有引起老师,同学的重视。他就像森林中的一棵小树。自顾自的生长,自顾自的欢乐。只要有风吹过,它便自行的吟唱,丝毫忘却了整个森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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