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泓镇不大,镇上只有一间客栈。若客栈中没有又偏是个男人,镇上还有一家青楼可供君选择。白雀门中人向来喜欢摆弄些奇奇怪怪的挂件发饰,离了南蛮苗疆便好认得很。沈竹嫣在客栈中向小二询问未果,去那金满楼中一转悠,便从一姑娘嘴里得了那陶蓝的踪迹。
依着那女人的话到了镇旁的树林子,只见一醉鬼正悠哉悠哉地躺在树下打瞌睡,那一身的酒臭味直冲天际,熏得方圆十几丈连只兔子也没有。白雀门徒最是好认,他们通常都在腰间装饰着一圈白色的雀鸟羽毛,加上这醉鬼满头发辫实在出挑,想必就是他们所寻之人。沈苍雁在外围守着,防止他人来饶,沈沧浪有洁癖,闻着味儿便不肯过去,当下只得沈竹嫣捏着鼻子靠近,伸脚踹了踹,那人丝毫没有动静。此处风景倒好,莺****长,另有参天大树支荫,午间也不见得炎热,更妙的是三两成群的古怪顽石,给此地添了几分乐趣。而陶蓝乘荫卧着的那块石头,横看像只兔子,侧看又类犬,她望的满脸喜色,捏着鼻子喊出声:“妙哉,妙哉。”
忒惊奇了,她这声妙哉出口,那陶蓝居然应声开了眼!斜睨着一身男装的沈竹嫣:“这位小兄弟,真是独具一双慧眼啊。”
“咦?”她被脚下人吓了一跳,退了半步却不料陶蓝伸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小兄弟,你别跑啊!”他拽下腰间的酒壶,不由分说抛向沈竹嫣,“我看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又独具慧眼,来来来,陪我喝两口。”
看着陶蓝醉眼朦胧神志不清的模样,都说酒后吐真言,如今他这番模样,也许套话更简单些,倒是她捡便宜了。如此一想,她便拿着那破酒壶强忍着酒骚味儿往地上一坐,搭起话来。
“阁下可是逐日步……大侠?”直呼对方名讳不妥,沈竹嫣生生将名字咽了回去,换了大侠二字再吐出来。
“先喝、先喝两口,我再告诉你。”这酒疯子力气倒不小,抓着酒壶便往她嘴里管。沈竹嫣功夫不弱,但此人这番动作却有些章法,她竟毫无破绽可循,两口烈酒进肚,被呛了个脸红脖子粗。
“小兄弟酒量委实弱得很啊。”看着她咳嗽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那人笑得前俯后仰停不下来,“在下正是逐日步陶蓝,不知小兄弟大费周章,有何贵干?”他话音里夹带着些南方口音,却偏偏喜欢一本正经地说话,平翘舌分不清楚,听起来颇有趣了。
“你是如何得知东、东剑密室?”烈酒开始上头,沈竹嫣舌头有些不畅快,幸好脑子还算清醒,记得些来龙去脉。
陶蓝却是神情一凛,却又瞬间用酒意敷衍过去,“什么密室……?”前几****颓然到了这池泓镇,喝花酒喝得烂醉如泥,就在山公倒载时,似乎是有那么个女人同他说了东剑辛秘。难道说近日东剑被盗,这么快便查到了他身上来了?
沈竹嫣捕捉到了他那丝异常,认定他与此事必脱不了干系:“东剑行窃那蟊贼说”
陶蓝心里更是一慌,这下可完蛋了,这人口里说的听起来像是东剑来人,不远处伫立的那人更像是看守他的,这下可完蛋了。他陶蓝本一时名声鹊起,眼看刚一脚踏进江湖豪杰的范畴,谁知先是因为调戏山下姑娘被告发,掌门白扬清毫不留情面将她逐出师门,紧接着又碰上这劳什子事情,真是背时,背时至极。
看他眼神闪烁,沈竹嫣悄悄摸向腰间藏着的软剑。不料陶蓝却更快一步,他逐日步本就是以步法怪奇难以寻踪而闻名,这本是白雀门中一道偏门功夫,门中人想来此法多用于战中逃跑,不齿练习。可陶蓝却剑走偏锋,专精此法,练得那叫一个出神入化登峰造极,在江湖中也凭此创出些名头来。沈竹嫣还未握住剑柄,他便用白雀门“鸟集鳞萃指”连击沈竹嫣身侧几处大穴,脚下也不含糊,几步“鸷鸟将击,卑飞敛翼”那叫一个风生水起。
沈苍雁注意他许久,此番异动即可出击,饶是脚上使出了十成功夫,却连陶蓝衣袂也沾不着。沈竹嫣站了起来,揉散她身侧处的酸麻,这陶蓝脚上功夫好,指法相较之下却一塌糊涂。
“怎样了。”眼见追不上,沈苍雁便停了脚步,返回到沈竹嫣前。陶蓝的酒壶还落在地上,里面的烈酒泼了一地,酒气熏得他睁不开眼。眉头紧锁,他索性打横抱起半身还有些麻痹的沈竹嫣,几步快走到沈沧浪旁那片没有酒气氤氲的干净地方,才将她放下。
“此人定于昨夜之事,脱不了干系。”沈竹嫣右手握成小券,面色凝重地往左手手心一敲,做出十分笃定的姿态。
“我是问你身体无碍否。”沈苍雁依旧扶着她的肩膀不肯撒手,仿佛担心一放手沈竹嫣便委顿下去。
“无事无事。”沈竹嫣两手一挥,“这人跑得倒是挺快,可他那点穴手却学得不怎么样。虽然手挺重,可认穴也偏了太多。我也就麻了一小会儿,方才运功轻轻一冲,便再无什么感觉了。”她扭了扭身,以示自己全无大碍,末了又补了一句,“难怪跑得那么快,原来功夫如此之差。”
“小竹子,你这一身酒气的,咱们先去客栈,你洗个澡换个衣服吧。”沈沧浪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
方才被倒灌那几口酒不少撒在了身上,方才她一运功,身体发热将这酒气全然蒸腾起来,熏进她衣服里头发里,甩都甩不脱,别说沈沧浪难忍,沈竹嫣向来不爱沾那马尿,现下仔细一闻,真有些令人作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