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白露面色一凛,但瞬间抹过。然这一瞬的失态还是被沈苍雁瞟见。可他却没有说什么,低头轻呷一口杯中水,似终于学得饮茶的精髓。
“如今白昼出门太过显眼,夜里换了东剑的衣服,掩人耳目也方便些。姐姐和公子,不妨在这陋室中稍作歇息。我向来不爱热闹,于是这阁楼见客也少,安心呆着便是。”白露将那书卷收入袖笼中,起身行至屏风后,又扬起了声,“翠儿,你去将阁楼外那伤汉扶进来,既是姐姐朋友,自然需得好吃好喝待着。”
对了,此时沈沧浪还在悬崖边躺着,沈竹嫣已然将他抛至脑后。听此一言,连忙随着翠儿奔出阁楼去,将崴了脚的沈沧浪架了进来。
“这儿真是个好地方,”虽说在外面晒了半天,沈沧浪额间倒是没有什么汗意,“想不到这山崖峭壁之上,也能劈开一处建这么个风水宝地。今后闲来无事,倒也可以来此闲渡时光。”
“想得到美。”别看翠儿个子小,力气倒是惊人。她将沈沧浪一把甩在地上,叉着腰,“咱们这阁楼当然是风水好,毕竟是小姐亲手设计建制的。还有啊,你们不要这个楼这个地方的叫,咱这楼名字可好听了,叫摘—星—楼。”
“摘星?”沈沧浪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用拇指比着小指尖举起来,“我看你们这楼还差那么点吧。这可是在半山腰,山顶可还住着东剑一派之主呢。”
“这位公子真是聒噪了些。”白露拿着那卷书又走了出来,靠着内室门口的屏风,语气中岁有怒气但脸上却依然笑意盈盈,“山顶固然还有父亲的翼轸堂和东剑传业授课的衡庐塾,依着山顶,紫气东来气势如虹。可我这小楼,虽不及日月,在东剑里摘个星还是够得着品级的。”
“你是哪位……?”他撑着地板,目光越过书架,十分轻佻地望过去。见了佳人面容,倒吸了一口冷气。即便方才他早已用打开机簧进了这阁楼内室,如今也要装出一副震惊的面容才显得正常。
“这小妮子,怎的跟我家竹子一个模样?”
他特地扬起了语调,更显得演技逼真一些。
果不其然,他那榆木疙瘩般的弟弟和反应迟钝的妹妹,并不能看穿他。纳兰白露隐秘地一笑,便也不再啃声。
“唔,兄长,”沈竹嫣迟迟疑疑地开了口,“白露……她或许是我……同胞妹妹。”
沈沧浪正觊觎桌上的茶水,听闻此言却顿时泄了气:“妹妹?小竹子你可真是容易听信她人,做了姐姐可是要照顾妹妹的。”
“我比她大,那是自然。”沈竹嫣木然地点了点头,不知他所指何物。
“谁同你说你较年长,还不是这个女人,你啊你,怎的被占了便宜还不知道。”沈沧浪恨铁不成钢地点了点沈竹嫣的额头。
“占便宜?”她不太能理解沈沧浪的想法,若是亲姊妹,略微的照拂也不见得多费什么精力啊。
“算了,说了你也不太懂。”沈沧浪摆摆手,放弃跟自己这个迟钝的妹妹说明什么。现下口渴难耐,他正伸手去取沈苍雁面前那杯茶,不料中途杀出个程咬金,沈苍雁竟自己伸了手,抓住茶杯仰头饮尽。沈沧浪甩了他一个白眼,又将爪子伸向沈竹嫣那杯。可不知一向不喜形于色的沈苍雁今日吃错了什么药,竟在他眼看着便要到手之时,又抢先拿起了沈竹嫣的杯子,一口饮尽。
“沈苍雁!”沧浪要气炸了,这个苍雁,平时就将沈竹嫣护得紧,想必是方才那几句话踩了他的尾巴,才惹得他如此很着痕迹地针锋相对。
“翠儿,将前日里那个东陵玉茶缸给他拿去。这位公子看起来不像是饮茶之人,与其用茶杯给他附庸风雅,相比大缸子更快意。”依靠着屏风,这话从她嘴里出来,着实让人猜不出是什么意思。
但这茶缸着实合了沈沧浪心意,体量十足十,堪堪倒了两个茶壶,才装满那茶缸。可让他没料到的是,这缸里水是足了,可凉起来速度却不及小茶杯一半。沈沧浪及其怕烫,对着这一大缸水却是抓耳挠腮不得满足。他这一系列动作表情落在纳兰白露眼里,惹得她掩嘴娇笑起来。
这一笑自然是赏心悦目的,虽长得一样,但纳兰白露的笑却如晨霭薄雾,带风带雨。都说美人一笑倾城,她这一笑让眼下的愁云惨淡去了大半。而沈沧浪与白露这一逗一捧,沈竹嫣直觉得他俩一见如故,分外般配。
许是留意到了沈竹嫣那如梦似幻的表情,纳兰白露突然收敛了笑意,一言不发地走进内室,转手将门口的竹帘放下。那水晶珠子婆娑作响,哪有她的笑声半分剔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