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三人便往东剑赶去。沈沧浪不知道个中缘由,但二弟与小妹执意前行,他也只好跟着。一路上他们两人也不吱声,这就尴尬了。他几次起了话头,却无人应答,索性也跟着沉默起来。
如此专心赶路,原本五日的路程,竟只花了四天。踟蹰在东剑山脚下,大门正路是不能走了,沈竹嫣带着他们绕到山侧,指了指从山顶垂下的索绳。
“从这里攀爬上去,便可不惊动守卫弟子。这绳索经过的半山腰,便是白露居住的悬空阁楼。”
“难道阁楼周围没有守卫弟子?”沈沧浪摇了摇头。
“纳兰白鹭曾给我一幅丝帕,今日清晨我遇到了下山采买的东剑弟子,已托他将丝帕转交给白露。那弟子见着着急回去,现今想必她已收到,比会给。且这山崖陡峭,若是小心些也必不会惊扰闲杂人等。”
“也不知道这绳子,够不够结实。”沈沧浪伸手扯扯,还有些担心。可心急如焚的沈竹嫣,手一绕便爬了上去,苍雁二话不说,紧随其后。看着这两人一唱一和一前一后的模样,他自然无话可说,只得也硬着头皮向上爬。
崖壁虽然陡峭且怪石嶙峋,但他们都是精于武艺之人,倒也不难。而果然如沈竹嫣所料,沿山壁一带的守卫弟子早已被支开,她很顺利便爬到了阁楼所在的石台,苍雁也一跃而上,稳稳停在边缘。可沧浪却不那么顺利,攀上平台时脚一滑,若不是苍雁眼疾手快拉住,非不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我脚崴了。”他一瘸一拐走到阁楼边,靠着墙滑坐下去,捂着脚腕一脸苦楚。
沈竹嫣被方才那一幕吓得脸色发白,冲过去查看他的脚腕,只见到了一片红。沈沧浪赶紧将伤处捂上,将她推走:“不妨事,我在这里等你们,你们尽管去就好。”
左右都是急事,哪一面都缓不得。被沈沧浪推开,她心里虽然依旧牵挂,却还是同沈苍雁走向阁楼另一面的后门。
二人刚拐了角,沈沧浪便松开紧握脚腕的手,掌心全是红粉。他轻轻敲了敲身后的墙板,房中便不知道有谁打开了机关,他靠着墙板便滑了进去。
沈竹嫣敲了敲门,不久便听到脚步声,紧接着门便悄悄打开了,恰是上回带她进了东剑的小丫鬟。
“小姐在内室休息,已经吩咐过姑娘您会来,还请先进屋修习,以免节外生枝。”她扶着门露出条缝,将沈竹嫣迎了进来。沈苍雁跟着迈步,可小丫鬟却将门掩了一丝,挡住他的路。却也不阖上,直盯着沈苍雁的脸看。
“他……是我哥哥。”沈竹嫣连忙解释。
“哦?”小丫鬟露出捉狭的笑意,“长得倒是怪好看的,哥哥?你们长得真不像啊。”
这最后半句让沈苍雁变了脸色,可还没来得及发怒,那女娃伸手抓住他的腕,笑着将他拖了进来,关上了门。
“你们先坐着。”她引过短廊,将他们带到上次沈竹嫣呆过的大厅,斟上两杯滚烫的茶,又起身将被夏末的凉风吹开的窗户关上。
“现在啊,是小姐的午休时间,你们就喝喝茶稍等一会儿吧。”她笑意盈盈,一身深翠的衫子在午间的阳光里发光,“我叫翠儿,小姐给起的名字。”她歪着头,耳朵上翡翠耳坠映下摇曳的一泓清光。
“翠儿,”沈竹嫣落座在案几一侧,端起茶,“上次没来得及向你道谢。”轻轻呷一口茶,腔中清香四溢。她记得上次也是同样的茶叶,只不过落座时已有些凉了,没有此时新泡的如此馥郁。
“不用不用。”她摇了摇头,见沈苍雁依旧站着,上前推搡他在沈竹嫣对面坐下,“这个姐姐的名字小姐已经告诉我叫沈竹嫣,那这个小哥哥,你又叫什么呀?”
“沈苍雁。”他言简意赅。看着面前的茶杯,方才一路辛劳,此时的确有些渴。只是这杯子着实太小,这丁点水根本不够塞牙缝。也罢也罢,入乡随俗吧,抓起杯子,他仰头便一口喝净。
“小哥哥,你是不是渴了?”翠儿的笑声有如银铃,她提着小茶壶又给斟上一杯,还轻轻拂了拂气,“这水有些烫,你仔细别伤了嗓子。”
“多谢。”他不喜欢陌生人如此体贴,但如今他人地界,还是谦逊些好。只是这茶,还冒着热气,要能喝恐怕还得等上一阵。
翠儿却又笑了起来,前俯后仰花枝乱颤。沈竹嫣与沈沧浪面面相觑,不知这笑意从何而来。如今白露还在休息,这丫鬟倒是放肆,也不怕惊扰了她。
“小哥哥,我只是觉得你太沉默寡言了,明明声音好听,怎么就不舍得多说两句。”她好不容易止住笑意,沉下脸来故作严肃,“小哥哥,看你年纪不小,是否已有人给你说了媳妇了?若没有……你看看我如何?”
“翠儿……”沈竹嫣看着沈苍雁脸色愈发尴尬,连忙打住了话头,“你家小姐还在睡觉……我们还是……”
话音未落,便听见一阵环佩叮咚。
“翠儿,你把我吵醒了。”纳兰白鹭绕过屏风,款款而来。依旧是烟青色的一身广袖长裙,这次她未带着幕篱,面容令沈苍雁震惊。
她真的同沈竹嫣,一模一样。
可眉眼间流动的神采,却有区别。白露一颦一笑皆有章法,展现五官最美的的弧度。一抬手一投足,更如流云散墨,缱绻而久留余香。
这几尺微步,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怦然心动。
翠儿早已让了座,扶自家小姐落座。白露笑着摆了摆手,让她退下,亲自给二人甄起茶来。
“不知……竹嫣姐姐此行所为何事?”她笑容收敛而优雅,抬眼看了看苍雁,“这位是?”
“我叫沈苍雁。”他沉声答到,同时垂下眼不再看她。
“白露,我需要你帮忙。”沈竹嫣握住她的手,“五日前,有一行人闯入了我们山谷。义母怕殃及我们三兄妹,下了秘药,与义父独自赴战。待我们醒来,义父母连同闯谷的贼人,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