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岁的人,从未经历过艰难困苦,突然就置身于命悬一线的地步,换谁都好不到哪里去。从醒来后杨明就在拼命,无休止的拼命,这一次终于心神失守,精神有些崩溃。
宣泄好久好久,杨明才收住情绪,还得继续面对现实。抹去满脸的鼻涕眼泪,看看时间,还有二十小时天黑,杨明观察了一会路径,又开始攀爬。无论多么不情愿,如今每爬升一段距离就需要横跨石壁一次,但早上的成功也给予了杨明足够的勇气,我用命去梭哈,就问老天你要不要!
多次的死亡考验,杨明已经吸收了大量的经验技巧,他享受每一次成功后会让他离坑顶近上少许的喜悦。但还有比这个更让他兴奋的,在又一次跨过石壁后,杨明眼中出现了大惊喜,这个裂口中居然长出了一棵小草!一颗红色的草,在石缝中倔强的生长!
三天了,这是杨明看到的唯一有生命的存在,也是唯一不同于灰白的颜色!说不出是什么心情,但他很想唱歌,一切快乐的歌,在胡乱的荒腔走调中,杨明觉得自己终于不那么孤独了!
“好好活着!”杨明对小草认真的告别。困境中的偶遇弥足珍贵,它虽然和杨明见过的草都不一样,却间接肯定了这个世界是存在生命体的,就是不知道整个生态链进化到什么程度了。随着时间流逝,现在离坑口已不到千米,杨明准备修整,手上还有最后的一份食物和水,那明天该怎么办呢?
全身都痛,到处淤青发肿,加上为食物捉急,根本睡不着。他现在可没有跳悬崖的心思,求生欲望愈发强烈。没吃的是个大难题,几天都没吃过一顿饱的,目前真是靠勇气意志,靠自我催眠苦苦支撑,体力透支,中途腿都抽过好几次筋了。但人就是这样,总会遇到各种难题,也一定会想出解决的办法,只是结果就不好说啰。
眼下就有现成的主意,吃草!越到高处,那种红色的小草也开始多起来,石壁裂口都有生长,稀稀拉拉随处可见。这种草色如丹朱,形似火苗,还能反射出微微光点,好似镶了碎钻,莫名的好看。仿佛已经完全融进石壁,用多大的劲都拔不出来,但稍一用力却可以齐根折断,断口有草汁如露,滴滴落下,甚是诱人!没有书本上的异香扑鼻,反倒是浓重的草腥味夹带着一股辛燥气息直冲脑门。
杨明把主意打到它们身上了,不奇怪,要是这里找得到泥巴估计杨明也不会放过吃土的机会。他现在手上就掐着一株,犹豫再犹豫,他也没敢下嘴!就跟野蘑菇一个道理,谁没事专门吃五彩斑斓的,那和找死有什么区别?神农不好当的。
考虑清楚不忙吃,先用舌头舔一下试试反应就好。讲道理这做法算得上小心防备了,哪知道舌尖才触到草身,那株草瞬间就化成一道热流,顺着喉咙就进入杨明腹中,他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没啥味道嘛。”又觉得肚子暖洋洋地很是舒服,紧接着,紧接着就大事不妙了!
那道热流在肚子里滚了几滚便扩散全身,顿时杨明就感觉自己五脏六腑甚至血液都燃烧起来。浑身皮肤红肿发亮,不停渗出血丝,脑袋里像有万千钢针在穿梭,身体痛得缩成一团,偏偏人还清醒着,痛苦至极!真是想死的心都有,却又半点动弹的力气都没有,嘴巴大张着发不出一点声音,也不知道挺了多久,杨明眼睛一鼓,终于失去了知觉!
醒来时手表上的日历显示已经过去两天多了,留在记忆中的,简直是一场噩梦!现在回想起来都浑身发抖,虽说是自己作死,但直接给十八层地狱的待遇也太****的看得起人了!不过杨明再无知也明白那株草就不是平凡的东西。带来的不全是无尽的痛苦,黑暗中看不到自己的变化,可身体的感觉很清晰,前几天攀爬过程中所出现的大小伤痛都消失了,而且也没有饥饿口渴的反应,精神状态也很饱满。
懒得用电筒检查自己,反正摸上去五官,手脚都还是老样子,自己没变成怪物就行。杨明在想为什么,作为普通人,怎么都不该有如今这等鬼扯一般的遭遇,莫不是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操纵这一切?是命运吗,还是神魔,我该怎么面对,我该怎么战胜这一切?无数的念头在脑海里分沓而至,绞成一团乱麻。
出去找答案!天亮后杨明好好查看了一番,真的恢复到了自己全盛的状态,努把力争取今天登顶,如果还不行,杨明可以狠下心再服食一次红色小草,再受一次折磨!只要活着。
以前好像在哪本书上看过一句话,说:人生就是一场场苦痛的奔赴!说得太先知卓见了。杨明记不清骂了多少遍老天是个混账王八蛋了,上面实在太难爬,已经又吃过一次草了,这次只痛昏死过去一天一夜,今天觉得怎么都逃出生天了,然后在离坑顶不足五十米的地方,太阳飞走了!
拿出电筒看看时间,杨明一阵无语。往日都是白天二十四小时,夜里十二小时,今天这太阳怎么就下了个早班?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哪有这样没规矩的恒星!看着满满一背包的地狱之火(杨明给草取了个贴切的名字)和身上的新伤,杨明欲哭无泪,颤抖着摸出一株出来。
这是杨明真正意义上的脚踏实地!整整十天!也许苦难才是对人最好的锻炼,总之他现在很冷静。爬出坑洞的第一时间,杨明一个转身就坐在坑口的边缘,他只想好好看看这让他生死一线的大坑到底是什么模样。黑,纯粹而深邃,仿佛一张吞噬一切的巨嘴,什么都看不到。杨明忽然笑出声来“我果然是从地狱中逃出来的,您看,我赢了!”言毕狠狠向坑里吐了几口浓痰,径直离去,再没有回头。
杨明现在所见所闻是无法给他下出正确和有价值的结论的。比如天上挂着五个金色太阳,然而他并不感到炎热;比如向任何方向望去,目光的尽头必然被犬牙交错的山峰所阻挡;又比如身陷其中的那种大坑,数不胜数,一个挨着一个。依旧什么都没有,没有水源,没有生命,没有任何动静!杨明看着那些个太阳,不由心生感慨,别特么指望还会下雨了!
十来天血汗混杂,杨明身上散发出挥之不去的恶臭,每一次呼吸都让他有窒息感。多年养成的卫生习惯在逃生时无暇它顾,现在却倔强的冒出头来,很是苦恼,这让他佩服起古代那些一生只洗两次澡的民族来。杨明下一步是尽可能直线前进到最近的某座山峰去,人在满足必要条件下目力极限是将近六百公里,杨明觉得自己没这么厉害,算作二百公里吧。这世界的白昼是地球的两倍,用不了几天的。
在发现地面什么都不生长后,杨明果断暂缓行动,他用一整天的时间在几个坑洞口搜寻红色小草,也仅仅得十来株。但有些个坑口下方还新发现了一种天蓝色的带叶藤蔓,如同爬山虎般密布在石壁表面。叶子呈水滴状,在阳光照耀下有清光缓缓流转,通透清幽,一入手便沁人心脾,也是不凡之物。再不敢冒失下口,但贴身放一叶,疲乏尽解,赶路上上之选。
只是这两物泾渭分明,从不会出现在一个坑洞内,好在叶片数量远超火草,不用大肆采集,随用随取就行。如今只等天黑,杨明要确定太阳升起落下的方位,好自己划分东南西北。亲眼看见落山的景象让他的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四方太阳飞快地向自己头顶正中挪移,然后会同中央太阳一起,如箭连珠,投向一处山峰外即消失不见。这边方一动,夜幕滋生,呼吸间已是大星垂野,横亘天地!
杨明把背包当作枕头,舒舒服服的躺着,仰望星空。没有月亮,只有漫天星辰如海,他努力想分辨出以前认识的那些出名星座,譬如北斗七星,譬如黄道十二宫,但很是失望。也不是一无所获,单独一颗是真的陌生,但整个星图却给人几分熟悉的感觉,正上方的星辰不但密集而且非常明亮,仿佛精美的银盘;从中心延伸出的几条星辰带犹如弯弯的河流。杨明肯定自己看到过这般摸样的星图,可到底是什么?银盘、手臂、河流?河流!想到这里,杨明眼睛猛的一亮,脱口而出“银河!”
如果猜测是真的,那就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了。好消息是地球也是银河系的一员,而且科学家们发现的行星离地球都不远;坏消息是科学家的发现都是用天文望远镜看到的,不远也是他们说的,以光年记!杨明彻底死心,轻轻闭上眼,一动不动的模样就像睡着了。只是眼角泪水怎么也包不住,打湿了脸颊,不时地喃喃自语“我成孤儿了......”
直到第二天杨明的情绪也不好,不想出发。五个太阳是从落下的地方结伴升起,金光闪闪掠过天空,在头顶顿了顿就各自飞向四方,只留下一个在上方大放光芒。他老早就怀疑这东西如此古怪灵动不像死物,无论是书本上还是口口相传,和太阳作用一样,金色,会飞的东西只有一种,而且只存在于最古老的神话世界中。莫非神话要变成现实了?
把吃株草昏死一天的念头压下,杨明收拾收拾朝日出方向前行。这个世界多半比地球要古老得多,天地一片苍茫,荒凉而原始的气息充塞其中,走得越远越能体会那份属于自己的孤独与自由。杨明就这么沉默中前行,身后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不离不弃。
可能经历多了,身体或许有了抵抗力,如今服食一株火草半天时间也就清醒了,但爆发的痛苦还是丝毫不减,杨明每天都要到地狱走上一遭。不过他忍受痛苦的能力也变得强悍起来,也许终有一天会完全无视那欲死不得的折磨。猜测的距离应该是低估了,纵然有些耽搁,但走了半个多月才到达目的地,还是出乎杨明意料之外的。
这些高低交错的山峰不如说是石柱合适一些,全都光秃秃,孤零零拔地而起,就是高大得有些过分。看到过的地貌尽是无法理解的,强行解读只会更茫然,杨明希望自己最起码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不能无休止的走下去,那不是杨明拼命活着的意义所在!
再花了几天时间穿过这些巨石峰,杨明终于得到了一部分答案。他坐在悬崖边上,看着脚下浩瀚壮阔的云海,苦笑不已。艰难困苦一个月,原来自己仅仅只是在一个山头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