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谷继续道：“完颜志一送我到了一个叫做马蹄王的地界。临行前又要送了我一面令牌和数百两白银，他与我说：‘若是大哥身上银钱用尽，大可用这面令牌到大金官府中前去取用。’如此说得好似我大宋江山已然落入他女真人手中一般。我当时听了大为生气，使尽通身气力，将那白银与令牌抛得远远的。”
“不想那完颜志一却是笑了笑，对我说道：‘或许大哥现如今不想用这些，那我便将这些东西埋在咱们的分别之地。若是哪天你要用了，那便自己回来取用就是。’我生气道：‘我们汉人有句话叫‘不食嗟来之食’。况且，你以为能轻易就攻破我大宋江山，那只是你个人痴人说梦。’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我离开之时，只听得那完颜志一在我身后大喊：‘大哥若是哪天当真混不下去了，就回咱们分别之地。纵使我大金攻不破宋朝江山，但小弟每年仍会在咱们分别之日派人在此听大哥吩咐。’但我自那日之后，便再也不曾回那不堪回首之地。”
“离开了马蹄王，我便一路乞食南下。在路途中，我见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也曾想过投军。但无奈于我已然成为废人，扛枪竖戟尤有所不能，更何况是上前线去打战？后来我听闻金兵攻破汴梁，虏获了靖康二帝，当时恨不得自己已经死了，好听不到这样心碎的消息。”
“自此，我日渐消沉。或三五天吃一顿饭，或躺倒在大路中间一动不动就是一天一夜。当时我就想：‘我为什么要出生？为什么要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或许这个世界没有我会更好吧！又或者我脱离了这个是世界才会是解脱。’如此想着想着，便意识模糊了。当时我似乎见到大伯萧峰向我伸出手，对我说：‘孩子，你辛苦了！你能做的都做了，之后的事，就留给后人自己解决吧！来，跟我走吧！’我拼命地伸出手，拼命地想拉着大伯的手，但是，无论我多么努力，最终就是触碰不到……”
“等我醒来之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马车之中，边上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说到此处，虚谷看了看边上满脸通红的许静，虚谷继续道：“当时我还以为这是行驶向冥界的马车，因此不住地问那小姑娘到了没有。因为我实在是想快些见到我萧大伯，听听他亲自讲那些英雄事迹给我听。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中，但他的模样却总是模糊的。在梦中，他似乎触手可及，但又似乎又总摸不到。”
“我当时也不待那小姑娘回答，见了自己身上的新衣，那是无比的高兴，因为我‘死’的时候衣裳实在太过落魄，见萧大伯也太过无礼。但后来听了那小姑娘说：‘冷静，冷静，这只是卖艺人的马车，你现在病还没好，所以要好好休息。’听了这话，我当时心便凉了半截。不过现在想想，能遇到那群卖艺的人真是我三生大幸。自那以后，我便给那些艺人们整理布景、敲锣打鼓、收钱、记账。后来，他们解散了，老班主与那小姑娘便在此开了这甜品屋。而我因无处可去，便就继续跟着老班主和现在的东家在此混饭吃。”说到此处，虚谷热泪盈眶地朝许静笑了笑。
许静听到此处，眼泪也是不由自主地便流了下来。她继续道：“那一次是我和爹还有同村的本家叔叔、姐姐第一次出去卖艺。因为兵荒马乱，我爹总是教育我们，若是遇到有落难的人能尽量扶持一把，就尽量扶持一把。”
“因为我当时也就十四岁，年龄特别小，很多事情都是帮不上忙，所以买菜做饭的任务总是我来做的。那一日，我上街买菜，见有个满脸烫伤的大……大哥有气无力地躺倒在地上。想起爹的叮嘱，我当时顾不得买菜，便将那大哥连背带拖地搬回卖艺的下榻处。本家叔叔、姐姐们当时见我背了个……背了个外人回来，都是没好气，说是兵荒马乱的，自己恐怕都难养活，更别说弄钱来养一个外人。”
“只有我爹对我的举动未曾横加指责，他对大家说：‘这人是我女儿背回来的，便用我们父女俩的钱来养好了。大家以后赚的钱还是会保证均分的就是。’听了这话，我那些本家叔叔、姐姐们才闭口不言。”
“后来，我爹给那人请了郎中看病，又给那人洗了澡，换了衣裳。但我们卖艺人总是要到处走动的，因而也就只能让那人随我们一起四处奔波。我听大夫的话，除了喝药，每天给那人喂稀粥。如此，到了第五天，那人终于在马车上慢慢转醒。我依稀记得，那人在昏迷的四五天之中每天喊得最多的便是‘萧大伯’三字”说到此处，许静看了看虚谷，虚谷见自己被她说得如同小孩一般，不由得埋下头去，好在他满脸烫伤，便是害羞得满脸通红，那也看不出来。
许静继续道：“那人在昏迷中时而喊：‘萧大伯，我这么做对吗？’时而喊：‘萧大伯，您不要走。’有时又问：‘大伯，您就教教侄儿怎么做吧！’他时而笑，时而悲，我也不知他梦中到底梦到些什么。后来，他一转醒，便问我还有多久到阴曹地府，我当时楞了许久。后来见他满心激动，问我身上的衣服还能见长辈吗，我点了点头，根本不知他所说的都是些什么。后来我越听越不知其所云，我便打断了他的话，直接告诉他：‘冷静，冷静。这只是卖艺人的马车，你现在病还没好，所以要好好休息。’他听了这话，沉默良久，却又埋头在被子中抽泣起来。”
“那人病好之后，我便让他协助我买菜、做饭、敲锣、打鼓等一些琐事。虽然他这些事情做得都极好，但却整日如行尸走肉一般，只是你问一句，他答一句；你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他不懂得反驳，或者说他没有心去反驳。我和他混熟之后，便问他名字，他跟我说他叫古旭。于是，我便怎天阿古阿古的叫他，让他陪我一起做我不敢去做，或者很难做到的事。他从来都是说：‘好的，知道了。’”说到此处，许静便又偷眼瞧向虚谷。
许静顿了顿，继续道：“后来我知道了阿古会识得字，我便让他教我。因为我爹虽也认得字，但却总对我说：‘女孩子学认字学了也无用，将来只要嫁个好婆家就是。’但我偏偏想学。再后来，我发现阿古讲故事讲得极好，尤其是一些悲天悯人的故事。于是我便天天缠着他，让他讲故事给我听。这后来发展成为我们那伙卖艺人晚饭过后的一个重要项目——听一段他讲的故事才会散去的习俗。”
“虽然阿古有知识有文化，故事说得极好，杂活也做得无可挑剔。但在我们那伙卖艺人心中，他仍是末等人，因为他不会卖艺人会的杂耍，他自己也认为自己活着完全就是个多余的人。直到那一天……”
许静屏住内心的激动，继续道：“那一天，我们在岳阳卖艺。因为爹有事吩咐阿古去做，我便独自一人去买菜了。在回来的路上，我绕道经过一家私塾。听得那先生说了一句话，我当时觉得甚是有道理，便用心记下来，想着将来向阿古讨教。”
“等我回来之时，不想我们那卖艺之处已然起了纠纷。原来围观众人之中，有一人见我一个本家姐姐生得标志，便想强抢了去。当时仍是硝烟四起，便是出了如此之事，有许多地界也都是管不了的了。”
“当时，我爹先上前去交涉，但那人便就是抓着我那本家姐姐不放。因此我那几个本家叔叔、姐姐，连同我爹便都一同围上前去，准备动手。他们想着四五个人打他一个，倒也未必就怕了他。不想那人却是是个练家子，我们卖艺人虽有四五个，但都是花拳绣腿，又如何比得那人千锤百炼的功夫？走得数十招，我方几人便全然被那人打趴下了。”
“那人强扯着我那本家姐姐哈哈大笑，挥手点了她穴道，就要扛在肩头带走。我当时见了，虽明知不敌，便也扔了菜篮子，便要上前。这时，阿古拉住了我，对我吩咐一番，然后，他自己走上前去对那人说道：‘阁下武功甚好，想来必是寒投帮的吧？’那人听了阿古的话，楞了一愣，显然阿古所说不错。”
“那人硬着嘴说道：‘是又怎样？’阿古道：‘寒投帮上代帮主晁光与在下有些交情，看在这份交情上，给在下一个薄面，放了这位姑娘吧。’那人听了阿古的话，不由得上下打量阿古了一番，他见阿古上下落魄之样，显然不信阿古所说，当时便说道：‘晁光老帮主已然不在了。况且你又是什么东西，竟敢来命令我？’”
“我见那人已然被阿古所说的话所吸引，当下便依这阿古的吩咐，朝他背后第五胸椎棘突下，旁开三寸的神堂穴一拳打去。因为阿古说那人的武功只要一拳击中了神堂穴便会轰然倒下。但我当时一时心慌，虽阿古明说了是背后第五胸椎棘突下，旁开三寸之处，但却是认穴不准，一拳击去，只打中了那人心俞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