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兵伍长的羊皮筏子靠上河心岛,士卒紧急分发火药,三名辽东兵立即把虎蹲炮架在最前沿。
莫日根同李广招呼一声,“这水仗我老汉帮不上忙,我去帮你守住河滩”,跟随几名老弱撤回黄河西岸。
五架木头筏子满载披甲武士慢吞吞地向河心岛压过来。
李广数了数,迎面的甲士足有四十人。
这一仗没法投机取巧了,只能硬着头皮顶了。
四百尺的距离,辽东兵的虎蹲炮抢先开了火。
“轰!”
被牢牢钉在地上的虎蹲炮象只青蛙一样跳了一下。
一股烟雾升腾。
对面几仗宽的河面上落下一片水花。
紧接着迎面飞来一阵风的满洲重箭,噗噗地扎在岛上。
爱新国的报复之后,“啪、啪、啪、啪”,一排鸟铳声响起。
两名辽东炮手趁机抢下虎蹲炮,麻利地重新装填火药,推入从河边收集的小鹅卵石。
盾牌后的李广暗暗核计,按照对面木头筏子的乌龟速度,虎蹲炮和鸟铳可以抢在爱新国登岛之前开三次火。
水战不同于陆战,节奏要慢得多。陆上四百尺的距离,马队一个冲锋就到。水上四百尺的距离,够双方你来我往的打几个回合。
水战不同于陆战,险恶程度要大得多。筏子上的爱新国士卒没处藏没处躲,只能硬生生地扛住打击。李广校尉却可以借助岛上的地形,早早地把人马分散在各个能躲避弓箭的地方。
李广知道这个距离上火炮和鸟铳没什么威力,但是既然装药时间足够,辽东兵又带来了十几支事先装好弹的鸟铳,不打白不打。
李广抬头看看太阳,心里祈祷:“老天爷,你再热点吧,晒死这帮大热天穿棉袄的满猪!”
三百尺的时候,鸟铳又响了一排。
除了立刻惹来爱新国甲士的一阵重箭报复,其它的攻击效果实在观察不出来。不过李广要的就是这种报复,爱新国的大弓,每开一次就要费一次力气。
二百五十尺,虎蹲炮“轰”的又是一声,一只木头筏子上的爱新国甲士纷纷倒下。
同样紧接着一阵满洲弓箭的报复。
满洲弓箭稍一停息,李广起身连射三箭。跟随李广的箭矢,斥候和百姓的箭矢齐射,集中飞向一只木筏子。
那只木头筏子上的爱新国甲士仅仅一阵骚乱就重归平静。弓箭对甲士丝毫没有威胁!
李广心道:“这回碰上真的硬茬子了。”
两百尺,鸟铳手示意已经装填火药完毕,可以开火了。李广摇摇头。
双方零星地交换着箭矢,距离拉近到一百五十尺。
双方箭矢已经开始平射,爱新国的重箭挂着风声呼啸而过,岛上开始有人中箭倒下。
一百二十尺,李广一声令下,密集的鸟铳声响起。
爱新国的筏子上有甲士嚎叫着落水。
一百尺,虎蹲炮再一次装填完毕,这是虎蹲炮最后一次开火机会。
李广忍着不下命令。
九十尺。
八十尺。
李广一挥手,一名辽东炮手举着火褶子飞跑而出。
炮手还没到虎蹲炮位置,“噗噗”两箭穿透炮手身体,炮手一头栽在泥地里。
骑兵伍长左手一面复合纤维盾牌,一跃扑到炮手身边。满洲重箭把盾牌钉得“当当”作响,伍长左肩死死顶住盾牌,右手捡起炮手手的火褶子。
七十尺。
伍长顶着盾牌挪到虎蹲炮边,盾牌上一道一道的裂痕就象是陕北干涸土地上的口子。
“咔嚓!”
一支足有二两的重箭把伍长的盾牌击得粉碎。
“噗、噗、噗”,三支大箭扎进伍长身体。
骑兵伍长仰面朝天,被大箭牢牢地钉在地上。
“嘶嘶嘶嘶”,虎蹲炮的火线冒着青烟。
六十尺。
虎蹲炮一声怒吼。
河面上象是猛然刮过一阵狂风。
一支木头筏子,还有筏子上的一众甲士,硝烟过后全都不见了。
剩下几支木筏子上的甲士被彻底激怒了,嗷嗷怪叫着,满洲重箭如雨点般飞出。
战争双方都明白,到了这个距离谁也没有退路!
静静的黄河水一如以往,“哗啦哗啦”,一尺一尺地把爱新国的筏子推向河心岛。
五十尺。
河心岛的岸边一堆烂泥拱了起来。
泥堆里伸出一支粗壮的泥棍,“轰”,“轰”,“轰”……
靠的最近的爱新国筏子上的甲士痛苦地捂住血肉模糊的颜面,满洲弓扔了一河面。
整整一筏子的甲士被解除了战斗力。
“噗噗噗噗”,河边的烂泥堆一瞬间被剩下的三架筏子甲士扎满箭矢。
烂泥堆瘫软下去。
泥棍子矗立指向天空,棍子头部焦烂的布条随风摆动,露出三眼铳乌黑的铳管。几股白烟袅袅升入蓝天,不知道是三眼铳的硝烟,还是包裹铳管的布条燃烧的灰烬。
“嘭”,
第一支木头筏子狠狠地撞上河底,筏子上的甲士一个趔趄,几人咕咚一下掉入膝盖深的水中。
爱新金国登陆了!
沾满黄泥、浸满河水的棉甲不下百斤,落水的甲士拼了老命想站起来,陷在河泥中的双脚双手却动弹不得。
这时候就能看出来,爱新国的士兵久经战阵,三支筏子上的甲士仅仅一秒钟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他们重重地踩着落水甲士的身体,迈过松软的河泥站到浅水区。
李广校尉不会放过这个最后的机会,几个方向的鸟铳响起,“啪啪啪啪啪”。
斥候队仅存的几支三眼铳全响了,“轰”,“轰轰轰”。
硝烟还未褪尽,斥候们挥舞着三眼铳冲进烟雾。
巴特尔大吼一声,紧跑两步,一把拔出河岸上的那支满是河泥的三眼铳,劈头盖脸砸向一名爱新国甲士。
那甲士正低头看路,冷不防铁盔上重重一击,白眼一翻昏死在河滩。
助战的百姓一拥而上,这时候不拼命还等什么?如果让爱新金国的甲士占了岛,谁也活不成!
百姓一个接一个扑向甲士,双方顿时肉搏在一起。
爱新金国的甲士不怕挨打,就怕摔倒。一旦落水棉甲似有千斤,再想站起来万万不能。
阿勒坦金国的百姓正好相反,挨不起打却不怕落水,一个个死缠烂打施展蒙古摔跤术,死也要拽一个垫背的!
战争双方都成了泥人。
原本为甲士提供防护的沉重披甲,成了爱新金国兵最大的累赘。棉甲越来越重,越来越不透气,越来越燥热。
阿勒坦金国百姓、辽东兵、斥候兵、越战越勇,人数优势越来越明显。
打到后来,一众爱新国甲士迈不开步、挥不动刀、睁不开眼,心惊胆战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挨一记铁闷棍,耳边时不时地响起令人毛骨悚然的三眼铳声和鸟铳声,那声音,仿佛是对手把铳直接塞到了鼻子前头才开的火。
即便如此,没有一个爱新国甲士投降!
爱新国甲士一个接一个倒下。
联军个个遍体鳞伤。
浅浅的黄河水里,分不出那具死尸是爱新金国,那具是联军。
鲜血流的再多,也染不红黄河,黄河水依旧是她千年不变的黄色。
黄河西岸,负责警戒巡逻的莫日根马队,向河心岛打出一个旗语:“敬礼!”
黄河东岸,骑在马上观望的爱新金国阿哥阿济格,嘴唇哆嗦,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