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醉墨此时方才看清眼前这个少年,白皙的皮肤,一双凤目并不似白羽铭的深沉温和,却饱含着浓浓的笑意,一头乌黑的短发散落在额间,一脸的桀骜不驯。
可是她却没有看见,红衣少年在她的背后,对着莺羽眨了一下眼睛,莺羽眼中立刻会意。
莺羽抱有些生气的抱怨道“二殿下说话倒是轻松,怎知安小姐跟你一样的喜好?”说完直接伸手将他赶开,绕道安醉墨面前,换了一副温和的笑容,询问她的意思。
安醉墨略一思索,便笑笑道“听殿下的,换了吧”
心下却道,这南邺王庭真是奇怪得很,连一个小宫女都敢冲王爷发脾气。
赤凤也不理莺羽,一脸谄媚的趴在安醉墨妆台前,从铜镜中笑盈盈的盯着她道:“姐姐,你真好看,你做我的阿姐好不好?”
“哎呀,殿下别挡着我们……”莺羽借口拿梳子将他从妆台上撵开。
另一个宫女打趣道“二殿下怎么一大早就来我们红鸾殿认姐姐?”
“大殿下一见你就头疼,安小姐才来我们南邺,你还是让安小姐多安生几日吧?”旁边几个宫女也是掩嘴而笑,殿内气氛顿时欢快起来。
安醉墨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心下忽然明白过来,白羽铭的这位皇弟似乎是个小孩般的性情。
看着他一脸笑意的脸,她微微思索一下,便莞尔道:“我做你阿姐可以,可你愿意听我的话吗?”安醉墨含笑看着他。
赤凤一听,立刻拍着胸脯道:“听,当然听,阿姐叫我打西疆,我绝不去打北漠。”
他的样子一本正经,豪情万丈,仿佛一个信誓旦旦的大将军,安醉墨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连带一屋的宫女都笑了起来。
安醉墨心下到,这赤凤恐怕也是个沙场武将,所以才会许出这般滑稽的诺言。
却见赤凤一脸严肃的对旁边的宫女道“我逗我阿姐开心,你们跟着笑什么。”
安醉墨又是忍不住一阵笑,旁边几个小宫女故意揶揄他“跟着笑笑不行吗?”
“连笑都不让人笑了……”
“不行——”
“你还笑……”
“……”
红鸾殿的熏香幽幽的往外散发着,宫女们嘻嘻哈哈的笑声混合着清幽的香味就这样在红鸾殿内弥漫开来。
当白羽铭忽然发现偏殿议事的一群人中,少了那个熟悉的红色身影时,他便急着往红鸾殿赶来。
而当他赶到殿外听见的,却是赤凤与一群宫女的嬉笑之声。
白羽铭放慢了脚步,站在门外静静听着,嘴角逐渐勾起一抹弧度……
赤凤正在绘声绘色的给安醉墨描述着什么事情,安醉墨坐在妆台前面梳妆,时不时的掩面而笑。
赤凤的表情动作有些夸张,白羽铭细细听去,却是赤凤正在讲述数年前,与浣月国太子比试武艺之事。
数年前,浣月国太子出使南邺,太子尚武,一手破虏弓更是自认天下无双,因此夸下海口说南邺国若能有人箭术赢了他,便尊为上师。
这话传到赤凤耳中听,二话不说毅然约下浣月国太子比武。
当日比武,赤凤大张旗鼓邀请了南邺多数大臣与众多外国使臣,几个回合下来却是胜负不分。
赤凤便嫌一轮轮比试过慢,便定下规矩,两人目标改为空中飞雁,要三箭同时射中三只飞雁,并且三只飞雁命中部位,落地的时间,落地位置,连带落地姿势都必须一模一样。
浣月国太子听了略微沉吟,思虑再三,觉得自己确实做不到,于是一拱手,当众认输。
接着便等着赤凤,想要看看他如何能做到同时三箭一模一样命中三只大雁。
却见赤凤狡洁的一笑,轻声在他耳边说“其实,我也做不到。”
说完拿着弓箭,大摇大摆的下了台,众人皆见太子拱手认输,只道是他自认武艺不如赤凤,却丝毫不知赤凤对他说了什么。
赤凤就这样,在浣月国太子错愕的目光中赢了这场比赛。
安醉墨与众宫女听着他绘声绘色的描述,一会扮演自己,一会扮演浣月国太子,均是忍不住轻笑连连。
白羽铭听到赤凤的描述,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一抬首,大步的迈入殿内。
“你果然跑到这里来”白羽铭一边进入殿内一边扬声道,安醉墨看到进来的白羽铭,脸上的笑容微微敛了敛。
“皇兄,这是我阿姐。”赤凤一边看着白羽铭一边跟他介绍,仿佛白羽铭才是那个忽然闯进打扰他们两的人。
白羽铭与安醉墨同时像看个怪物一样看着赤凤。
“皇兄还挺护食啊”赤凤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转过头喃喃的说道。
安醉墨又忍不住扑哧一笑,这一回,连白羽铭都忍不住笑了,可是这笑却有些无可奈何。
安醉墨奇怪的看着这两人,思量着当真一龙生九子,九子各不同,白羽铭这样一个文雅稳重之人,居然会有赤凤这样一个行为乖张的弟弟。
可是无论怎样,她能够感觉得出来,赤凤对她并没有恶意,因此在她心里,却也并不排斥他。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着,除了赤凤外,白羽铭并不允许别的人进入红鸾殿,其实赤凤也是不被允许的,只是没人敢拦住他而已。
而安醉墨却从来也不踏出红鸾殿,她并没有更大的欲望去了解这个陌生的地方。
时间长了,有时候她甚至在想当初跟着白羽铭来到南邺是否也是正确的,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去哪里,应该要去哪里。
北汉有赵氏一族,西疆墨亦城也不在,而红鸾殿外面,还有个自己不敢见到的疏影。
一想到疏影,她心内又开始纠结起来……
疏影独自站在邀月宫前,已经十天了,白羽铭从北漠回到灵京皇城已经十天了,自己居然连一面都没有见过他。
那一夜,得知白羽铭一行将在夜晚到达皇城的时候,她从清晨便开始准备迎接他,早早的起来梳了一个非常精致的妆容,穿上了最华丽的盛装,亲自为他准备了膳食,甚至连衣服上的熏香都让人换成了他最喜欢的蘅芜。
她从晨起就一直不停的问宫女铃儿,殿下还有多久进皇城,殿下行到了哪里?连旁边的宫女都笑着宽慰她别太紧张。
可是她如何会不紧张?
数月前,当她披着安醉墨的嫁衣来到灵京之时,她其实是做好了必死的准备的,没有人知道,她甚至在手腕之下藏了一柄短刀,必要的时候,她会从容赴死。
护送迎亲队伍的赵拓一直没有发现异常,一直到进入灵京之后,赵拓按照大婚礼仪将她送到白羽铭手中。
当赵拓第一眼看见白羽铭的时候,他内心其实是震惊无比的,因为这位南邺王的外貌与之前父亲得到的消息,似乎……完全对不上。
赵拓盯着白羽铭那张如同朗月清风般英俊的脸庞,隐隐意识到了些什么。
而令他更震惊的是,当白羽铭掀开平昌郡主的红盖的一瞬间,他不可置信的紧紧盯着疏影的脸。
当疏影在红盖掀起的那一瞬间,当她看到那个浓眉凤目的年轻帝王的时候,数日来的担心恐惧荡然无存。
瞬间,她竟然害羞的红了脸。
高台下的仪仗队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将赵拓生生的从震撼中拉回现实。
有那么一瞬间,他似乎也看到白羽铭掀开红盖的手微微抖了一下,似乎看到欣喜的光华从白羽铭的脸上瞬间消失。
可是他不敢再多看,回过神的赵拓将错就错,立刻拜倒在白羽铭身边,朗声道“恭祝殿下与郡主喜结连理!”
白羽铭微微看了看赵拓,优雅的对他说了一句“免礼”,竟上前亲自将他扶起。
那一刻起,疏影成了南邺王的王妃。
按照之前大婚拟定的程序,她的封号为“月”。
君主为日,贵妃为月,从这个封号上,白羽铭对她的重视可见一斑。
并且,她惊奇的发现,她竟然是南邺王迄今为止,唯一的王妃。
这场大婚盛大而隆重,白羽铭甚至在她还未到灵京之时,就决定将整个灵京最美丽的邀月宫赐给她。
这一切来得那么突然,她从未想过自己可堪配上如此的高贵地位,在此之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做一个平昌郡主身边的小宫女,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主人,同时也期盼主人能有一个好的前程,连带着她也能有一个好的去处。
婚后半月,白羽铭待她温和而客气,可是这温和客气之中,疏影却似乎感觉有一丝疏离,她的一切均是以王妃的规格来安排,白羽铭在政务之余有时也会来邀月宫中看看她,与她闲聊几句,问问武都皇宫内的事情,只是,大多数时候,白羽铭都很忙。
一次,白羽铭同她闲聊时问及武都最华丽宫殿,月贵妃便对白羽铭描述说,武都的出云殿是皇城最美的地方。
“出云殿?为什么叫这个名字?”白羽铭看着窗外的天空幽幽问道。
“因为出云殿外遍植桃花,每到春天之时,百花盛开,云蒸霞蔚,异常美丽,故名出云殿。”清浅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