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铭忽的一声从梦中醒来,大口喘了一口气,红衣男子立刻上前“大哥,没事吧?”白羽铭点点头,转头看向身边之人,安醉墨静静睡着,额头上的汗珠已经消退,整个人已然趋于平静,紧握着的双手也渐渐舒缓下来。
白羽铭这才松了一口气,帮她把被子整理了一下,才转头问红衣男子“方才……”
“是墨凌枫……”红衣男子答道“他竟一直在她梦中……”
白羽铭的眉头紧锁“既然他在梦中,为何不救她?”
红衣男子抱臂想了片刻:“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墨凌枫出于某种原因不想救她”
“第二,他根本救不了她”
白羽铭摇摇头“以墨凌枫和她的关系,他不会袖手旁观……”
“那恐怕只有第二种原因”
“这也不难解释,魇梦之术乃上古秘术,当今天下除师傅之外恐无人再能驾驭此术”
“况且,魇梦之术的典籍早已失传,若不是师傅为大商后裔,也无法继承此学,以墨凌枫的修为,能进入到她梦中已属不易,他断断是不敢随意出手干扰。”
“所以……他一直在她梦里看着她饱受折磨,却束手无策?”白羽铭凝视着安醉墨“方才我在梦中看见他,他可曾看见我?”白羽铭问道。
红衣男子摇摇头“应该没有,我及时用风沙隔开了你们,他应该没有看见,或者说,他没有看清。”
半月之后
安醉墨渐觉身体已经恢复,可是白羽铭却丝毫没有要问她去留的意思,每日如平常一般来她院中陪她说话,偶尔也带她出去散散心。
日复一日,安醉墨有些不安起来,自己不过一个客人,白羽铭对自己的礼遇已经明显超过了普通救人的范畴。
何况,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她要前往西疆寻找墨亦城以及莫名失踪的疏影。
“羽公子……”安醉墨盯着白羽铭方才带来的那盆盛放伊兰花。
此花原产于南邺,莫说在这偏僻的漠北,就是在气候混合的南邺,此花的培植都极其困难,而眼前这株伊兰不仅花繁叶茂,且花色为伊兰中最为罕见的宝蓝色,白羽铭的心思可见一斑。
“连日来多谢羽公子关照,如今阿墨身体已经大好,我想……我该离开了”白羽铭拂过古琴的手指微微一颤,一阵慌乱之声从琴弦上划过,他眼中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半响厚抬起头来,却是依旧含笑“你……要离开了吗?”
“是”安醉墨点点头。
白羽铭掩饰住方才的失落,一阵空灵的泛音在琴弦上响起“不知安小姐要到哪里去?”
“回北汉吗?”
安醉墨眼中闪过一丝悲伤,摇了摇头“不,我想去西疆”。
北汉有赵氏一族,她自然是不能再回去的。
“西疆?……”白羽铭若有所思的轻轻重复了一遍。
“是,我哥哥在西疆,我要去找他。”
白羽铭微微一笑道,却不再多问:“好,那你且放心在这里再住两日,我为你备齐路上所需之物,过几日,我派人送你前去西疆。”
安醉墨似浅浅的呼出了一口气,微微朝着他服了一服“多谢羽公子……”
白羽铭含笑看着她,之间在琴弦上飞快划过,一阵轻快之声在安醉墨的耳畔响起。
两日后,城郊茶铺
太阳西下,安醉墨双手捧着小杯,一口一口浅浅的喝着,白羽铭在她旁边,为自己也斟满了一杯茶水。
安醉墨全然没有注意白羽铭的动作,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旁边一桌人的闲聊之上。
那是一群过路的商贾,穿着打扮颇有中原风格,几人边吃茶边闲聊。
一个中年男子道:“此番北汉攻打东越,看来是势在必得,北汉王能征善战,这次又倾尽全力,看来东越迟早是北汉囊中之物了。”
另一个男子却道:“这可不一定,北汉兵力虽强,但此番毕竟远征,兵力强盛是一回事,时间一长国力虚耗,何况东越也不比寻常小国,虽不像北汉那样四处征伐,数百年的尚武风气,根基还是有的。”
“就是,我听说北汉王驻扎在宣城外已经半月有余,久攻不下,这不,听说把驻守西疆的西疆王都调到前线去了。”另一个男子附和道。
“西疆王?哪个西疆王?”中年男子问到。
“就是北汉的韩王墨亦城哪,北汉王的亲哥哥……”
安醉墨双手握着茶杯浅浅转动,当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手上的动作停住了。
韩王墨亦城?亦哥哥被调到东越前线去了?
那自己此次去西疆,不是扑了空吗?
亦哥哥若是在东越,必定在墨凌枫的身边,一想到墨凌枫,安醉墨一双眼睛黯淡了下去。
一旁的白羽铭专注的喝着茶,似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眼底的变化,回行馆的路上,安醉墨一直没怎么说话,夜半时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便轻轻起身,手中拿了一只碧玉萧走到了行馆的平台上。
月上中天,安醉墨的箫声幽转绵长,似在低低的诉说着的无奈和伤感。
一曲终了,安醉墨轻轻叹了一声,一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在对面看着自己的白羽铭,他的衣服华贵典雅,容貌如朗月一般高贵。
他就这样静静凝视着她,眼中若有所思,良久,她身后响起他平淡如菊的声音:“阿墨,不如同我一起,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
“……”
有那么一瞬间,安醉墨觉得这个声音竟然这样熟悉,此情此景,分明曾经经历过,她耳边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郡主在北汉并不开心,不若同我一起走,离开这里……”
她的心里猛然凉到了谷底……
白羽铭的那一双黑眸,同潜入武都盗取山海图的那个黑衣刺客……居然……一模一样……
安醉墨眼里的黑色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沉,她瞬间想明白了一切。
白羽铭显然也抓住了她眼底的异常,一丝慌乱的情绪在他眼底一闪而逝,瞬间,却化为淡淡的铎定……
安醉墨紧紧盯着他,身体一动也不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此时的反常,已经表明,她想起了一切,认出了当日夜闯武都的黑衣人,正是眼前的白羽铭!
白羽铭静静的看着她,却是先开了口,“阿墨,我说过,要不了多久,你会离开北汉……”他依旧微笑看着她。
“你……
“究竟是谁?”良久,她才问出这句话。
白羽铭白皙的脸庞上一双黑眸如同浓雾之后渐渐明晰的星子,他向着安醉墨微微一行礼,目光仍旧紧紧盯着她“在下南邺国主,白羽铭……”
漠北小院
红衣少年把玩着手中的弯刀,斜靠在院中的竹椅上:“恩,办得不错。”
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手中弯刀,并没有看一眼院中站着的众人。
院中七八个人听到他的话,皆是长长舒了一口气,赶紧行礼“应该的应该的……公子吩咐的事情,我等一定办好……”
那七八个人正是白日里安醉墨与白羽铭在茶铺遇到的几个商贾。
“来人,赏——”他话音刚落,身后的黑衣人眼中凶光毕露。
那黑衣人一挥手,院子四周的阁楼上立刻出现无数身着铠甲的黑衣人,均是手执弓箭,剑拔弩张。
方才舒了一口气的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还未等他们说出一句话,红衣男子手一挥,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无数流箭瞬间将院子中的几个人钉在地上,方才宁静雅致的小院瞬间就变成了惨烈地狱。
为首一人还未死绝,嘴中一口一口的呕着鲜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指着红衣男子“你……你……”
话未说完,红衣男子提着弯刀踱到他面前,左手抓住他的头,亮出他的脖子,右手以弯刀缓缓切过那人喉咙,喉间渐渐溢出滚热的红色,缓缓流淌在明镜一般的弯刀之上。
红衣少年眼中露出嗜血的表情,嘴角弯起一抹弧度,他本可以一刀直接结果掉那人,却故意放慢速度割开他的喉咙增加死前的痛苦,弯刀染成了可怖血红,一如红衣少年一身艳红的长衫。
红衣男子眼中露出满意之色“这血金刀要喂血才有灵性……”回头扫了一眼院中被流箭射得如同刺猬般的尸体,懒散道“收拾干净……别让皇兄知道。”
他一身红衣如同鬼魅一般妖冶而可怖。
安醉墨关在阁楼之中已经整整一天了。
侍女从房内退出来,白羽铭立刻上前,侍女皱着眉摇摇头,手中托盘上的精致食物依旧一点都没有动。
她已经整整一日都未进食,任凭他如何好言相劝,她只是将他拒之门外,他静静的站在窗棂之外,隔着窗纱,屋内女子的身影在朦胧而虚幻,仿佛触手可及,又仿佛远在天边。
白羽铭正往内看着,忽觉脸旁一阵凉风划过,转头一看,一个身着白衣,与自己形容体貌一模一样的人正顺着他的目光往屋内看去。
白羽铭眼中划过一丝惊讶,还来不及制止,那人对着他狡猾的一笑,哐啷一声掀开房门,大步走了进去。
白羽铭惊讶之余上前便要拉他,忽见屋内女子转过身来,瞬间便又退了出去,眼睁睁看着那个跟自己一模一样的人大摇大摆的进了屋内,自己却进退不得,只好继续隔着窗纱,观察着屋内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