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疆的祭祀大典每年举行一次，典礼上会有很多法器和珍贵的药草，其中有一种草药，便是西疆祭祀之中世代相传的换花草。
相传此草长于深山丘壑之中，地上部分平淡无奇，可是地下部分却分为纵横两种根系，有孕在身的妇人若是吃了横根，便会生女儿，若是吃了纵根，便会生男孩，西疆极少与外界通婚，数百年来正是靠这种草药维持阴阳之间的平衡。
明月公主早就对这种药草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洛川是左祭祀独孤天道的徒弟，深谙换花草的秘密，可是明月数次从他嘴里打听，洛川均是守口如瓶，西疆祭祀所掌握的巫术，是不能随便为外人所道，哪怕那个人是西疆的公主。
时间长了，洛川越是守口如瓶，明月就越发对换花草产生极大的兴趣，这一点让洛川隐隐感觉到不安。
这一次的祭祀大典，洛川作为左祭祀的徒弟，必须要参加大典，可是就他对明月的了解，明月绝对不会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多半会在大典上想办法弄回些换花草来看看。
果然，洛川刚一消失在庭院中，明月立刻转身从侧门出了院子。
祭祀大典在西疆皇宫的禁地之中举行，禁地四周都是围墙，明月一手握着一只脆梨，一手叉在腰上，抬头看着高高的宫墙。
宫墙内祭祀典礼正在进行，此刻可以听到里面传来的阵阵巫咒之声。
明月一手拿着脆梨，琢磨着怎么才能爬上那墙。
她是答应了洛川不去拿那换花草，可是，远远的看着，肯定是没问题，方然，如果能顺手顺回来那么几颗，她也是不介意的。
忽然，明月看向了围墙旁边的一株老树，那老树虬曲苍劲，仿佛游云一般从围墙上攀援而上，而围墙以上的部分枝叶繁茂，真是特地为明月长的一般。
她仔细观察了片刻，将脆梨叼着口中，双手并用，踩着藤蔓，几下便爬到了围墙之上。
可是当她正要翻上围墙上的时候，一扬脸，却差点撞上另外一张脸，明月完全没有想到，围墙之上居然还有一个人，吓得双手一滑，直接从围墙上掉了下去。
只见那人伸手一拉，轻松将明月抓住，树下两个黑衣侍卫走过，那人伸手将明月一揽，两人直接隐没在了茂密的树叶之中。
待到明月在树杈上坐稳，她才看清眼前的人，而那少年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明月看着他，似乎觉得他有些眼熟。
而少年看着她，是惊讶于她嘴里竟然还叼着那个梨！
是啊，方才她从围墙上掉下，又被自己抓住，再拉进树冠中。
而她嘴里竟然一直紧紧叼着那只梨？……
……
明月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一手拿下口中脆梨，对他笑道：“原来是你？”
墨凌枫看着她如同赤阳般绽放出来的笑容，微微觉得有些晃眼，心下便有些奇怪，第一次看见她，是因为她背对着阳光，自己正朝着阳光，所以觉得晃眼，可是现在，两人同时隐藏在树冠浓密的枝叶之中，为什么。
还是觉得晃眼？
“你也来偷看祭祀大典？”明月问道，墨凌枫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看着她点了点头。
“你也来偷看换花草？”明月有些惊奇，墨凌枫心下有些好笑，又点了点头。
“太好了，我跟你一样。”明月一边说着，一边趴在墨凌枫身边，树冠并不大，藏下一个人已是费劲，加之明月已有十六七岁，两人同时在树冠中，不免有些勉强，于是两人不得不靠得很近。
那少女跟墨凌枫挤于树枝上，咫尺之间彼此呼吸声都清晰可闻，墨凌枫从她耳后看过去，虽只见侧脸，但她皮肤几乎白得发亮，美丽的轮廓上一双蝶翼一般的双睫微微轻颤，眼睛仿佛一汪美酒，潋滟着醉人的光彩。
明月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趴在一起说着话，因树下不时有人走过，明月不敢大声说话，有几次说话几乎是咬着墨凌枫耳朵，他有些怪怪的感觉，可是却又觉得她这样低低说话的声音似乎比平时还要好听。
墨凌枫那边一面观察着祭祀大典的动静，这一面却听见身边有窸窸窣窣的异动，转头一看，竟然是明月在吃梨。
因那梨非常脆，她不敢大口放开吃，于是便一下一下小口小口的用牙慢慢磨下来，一边磨还一边在墨凌枫耳朵边说着什么。
墨凌枫的脸一下便红了……
他将目光转向了不远处的祭祀大典，身着祭祀服的青年男女排着队伍，打着各种图腾的长旗，托着各种祭品，踏着牛角号和铜鼓的节奏正在绕着祭台旋转，祭台的正中间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子一身黑衣，长发及地，手持法杖在祭台的中间默念咒语，女子一袭蓝衣，满身厚重银饰，手里托着的木盘里盛着各式药草。
“为何……是两个？……”他语气极轻似在自言自语，可是一旁的明月公主却听见他了话。
“一直都是两个啊，你看那个黑衣服，脸上冷冰冰的，那是我们的左祭祀”
“他旁边那个蓝衣服，长得很漂亮的，是我们的右祭祀，左祭祀掌握蛊毒守护西疆，而右祭祀掌握医术驱赶疾病”
墨凌枫摇了摇头“蛊毒与医术，完全可以由一个人掌握”
“这个嘛……”明月似乎也被他问住了，她想了片刻，方才笑道“传说我们苗人先祖本来是上古时候的两位大神，他们因为将蛊毒与医术带到人间而受到贬斥，两个人便结为夫妻，繁衍子嗣。”
“巫这个字最早就是出现在我们苗人的典籍里，你仔细想想，这巫字，是不是左右各一个人呢？”
墨凌枫点点头，过了半响，忽然问道：“为什么是明月？”
明月公主转过头，瞪着两只大眼睛看着他：“什么？”
“你的名字，为什么叫明月？”墨凌枫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少女释然，坐起身来，一边含笑一边歪着脑袋对他浅浅一笑，一仰头，颇有些得意的道：“那是因为……”
“……”
忽然明月只觉得身子被人一拉，一双手将自己正在啃梨的嘴捂住，她本能的想要推开他，却见身边的墨凌枫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一队巡逻的士兵从远处走来，又走向远处，士兵走远了，明月与他挤在树上却再也不敢大声说话。
两人就这样一直趴在树上聊着，直到祭祀大典快结束了，明月才想起来要在洛川之前赶回去，临走的时候，她却还装模作样的跟墨凌枫说道：“你比我小一些，以后可以跟洛川一样”
“叫我明月姐姐”
说完，对他挤了挤眼睛，头也不回一溜烟跑掉。
墨凌枫看着躺在地上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那个梨核，嘴角弯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明月……”
“姐姐……？”
那日春光明媚，远处的巫乐合着祭祀口中的咒语，恍恍惚惚弥漫了整个空气，阳光从层层树影中斑驳而下，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梦幻之感。
“你姐姐是我这一生第一个爱上的女人，虽然那个时候，我还不到十岁”
他继续道“后来，我在西疆生活了整整一年，这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几乎都是跟她在一起，她虽然年纪比我大，可是心智却异常单纯”
“她喜欢西疆秘术，我便陪她偷偷进金阁寺中偷看古籍，她喜欢奇花异草，我便陪她四处搜寻西疆花草，她喜好箭术，我便寻来天下神兵，日日陪她练箭，只要是她喜欢的，我都会陪她去做”
“渐渐的，她对我也越来越依赖，直到……”
“北汉的密使带来父王的口谕”
“我出使西疆，表面看是两国互通有无，其实最大的任务，是盗出西疆的山海图，西疆皇室世代珍藏一幅图，上面记载了天下各国的山川河流，其实，就是一幅地图”
“有了这幅图，对北汉统一天下的大业，有很大帮助，等我顺利拿到山海图的时候，其实我已设计好带走明月，可是没有想到，计划出了变故……”
“因为不熟悉地形，北汉在西面的战场损失惨重，山海图事关重大，我不得不亲自押送提前回武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