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彭越就这样在军士的看护下离开中原,前往蜀地的青衣县。彭越一方面感谢陛下的宽宏大量,一方面觉得冤枉,另一方面又为离开故土而黯然神伤。他在家乡长大,打渔,当土匪,后来拉起一支队伍,和秦军作战,和项羽作战,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梁王,从来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家乡。
每向西走一程,就离家乡远一程,彭越的心情也就低落一分。彭越离开洛阳走到郑县,遇到了一支护送皇家车辆的威武的队伍。彭越连忙向旁边的军士打听里面是谁?这个军士正好熟悉皇宫的礼仪,说道:“这是皇后的队伍,从长安到洛阳去。”
彭越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央求军士给自己禀报,求见皇后。彭越想向皇后申诉自己的冤屈,提出自己小小的要求:不敢奢求任何官爵,只求让我能回到自己的老家昌邑养老,做个平民小百姓。
那军士劝彭越不要多此一举,老老实实地去青衣县还靠谱一点,不要惹出什么事端了。那彭越如何肯放弃这最后的唯一的机会,苦苦相求。那军士拗不过,只得去通报。
皇后吕雉听完了彭越的哭诉,深表同情,答应帮他去求刘邦。这样,彭越又满怀希望,跟着皇后的队伍返回了洛阳。
吕雉当夜就和刘邦谈起了彭越的事情,说道:“彭越是什么人?豪强壮士!您把他放到蜀地,岂不是放虎归山?他不定能搞出多大的动静来。不如干脆把他杀了,以绝后患。我已经把他带回来。陛下以为如何?”
刘邦一方面觉得吕雉说的有理,另一方面还是不忍杀害自己的老战友,犹豫不决。
吕雉又说道:“陛下既然难以决定。不然让王廷尉重审彭越的案子,依法办事,如何?”
刘邦就顺着这个台阶点头同意了。
这样,彭越重新被投入了大牢。吕雉亲自召见王廷尉过问彭越的案子,派那个告密的太仆去大梁收集更多的彭越造反的证据。
新的调查报告很快又出来了:彭越谋反未果,被皇帝贬到蜀地青衣县,不思悔改,妄图逃脱,潜回大梁昌邑,纠集余党,继续谋反,罪大恶极,不可饶恕!
王廷尉奏请皇帝:彭越谋反之心不死,十恶不赦,应当依法处置,满门抄斩。请陛下批准!
刘邦得知彭越还想造反,也很生气,于是同意了廷尉的请求。
彭越病急乱投医,终于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有时候如果人处逆境,能保命就不错,就不要妄想翻身了。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刘邦整天处理这些造反的事情,心烦气躁,决定好好警告各地的诸侯。他叫樊哙杀了几匹狗,剁成肉酱,给他们送过去,警告道:这是彭越的肉酱。你们给我安分一点,不然这就是你们的下场!
各地诸侯看着肉酱,胆战心寒,惶惶不可终日。
那天淮南王黥布正在打猎,收到了刘邦的使者送过来的肉酱。黥布不明就里,打开肉酱罐子一闻,问使者这是什么东西?那个慢吞吞的使者才说:“这是彭越的肉酱。”黥布吓得变了脸色,想将罐子扔掉,又不敢如此对待皇帝的赏赐,只得将那恐怖的罐子搁在手里,直到送走使者,才立刻放下罐子,用皂角将手洗了三遍。
从此,黥布天天晚上做噩梦,梦见自己也被刘邦剁成了肉酱,醒来后浑身直冒冷汗。黥布是带兵的统帅,处于职业的本能,他暗暗地调动军队,随时警戒周围郡县的动态,防备着朝廷的军队随时杀过来,将自己剁成肉酱。
黥布这样战战兢兢地过了三个月,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心里才慢慢地安稳了一些,叫自己的宠妾赵姬过来陪自己喝酒。
赵姬笑盈盈地陪黥布饮酒说笑。黥布心情大好,关心地问道:“你那胸口痛的毛病好点没有?”
“好多了。这还的感谢中大夫贲赫。他给我找的那个神医真是名不虚传。”赵姬愉快地回答道。
“贲赫?”黥布想起了那个眉清目秀的内府侍从,看着赵姬传情的眼神,心中不爽。
“是啊!本来贱妾不该干涉朝政,但请大王将贲赫好好提携,也好代贱妾报答中大夫的关心。”单纯的赵姬哪里知道黥布的心思,就这样举荐了贲赫。
黥布摸摸自己当初被秦朝在脸上刺下的黑字,掩饰着自己不快的心情,说道:“我会考虑了。”
赵姬满心欢喜,给黥布敬酒。
黥布一边喝酒,一边心想:“我得好好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你和那小白脸真有奸情,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黥布确实过虑了。那贲赫讨好赵姬无非是为了讨好淮南王,作为内府侍从,为自己的主子以及主子的家眷做好服务也是自己的职责。贲赫无非急于表现,做了更为周到。
他为赵姬物色了一个神医,此人正好住在自己的对面。贲赫自掏腰包送给神医了不少好东西,却说是代表赵姬的心意,请神医好好瞧病。那神医手艺还不错,一个方子,几副药剂下去,赵姬的病情大有好转。赵姬要送给神医一些礼品以示感谢,这才知道贲赫已经提前帮自己办了。赵姬心中感激,就在医生家置办了一桌酒席,请贲赫陪同参加。贲赫心中得意,帮人就要偷偷地帮,这样效果才好,这不,赵姬不就对我另眼相看吗?赵姬可是淮南王的宠妃,她在王爷面前说句话,我贲赫的前途还有什么问题么?
贲赫猜对了赵姬的心思,却高估了淮南王的胸怀和醋量。黥布得知贲赫和赵姬打的火热,还一起到那神医家饮酒作乐。是啊!在医生家幽会,这可真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好地方!黥布大发雷霆,痛斥赵姬。赵姬自然觉得冤枉,哭哭啼啼的,不吃不喝,让黥布没了主意。
那贲赫是精于钻营的人,自然从耳目那里得到了王府的消息,心中既是害怕又是后悔:这次溜须拍马,还真是拍错了地方,拍出了麻烦。如何面对猜疑自己、正在气头上的淮南王?贲赫没有了主意,最后决定等王爷冷静一段时间,自己再去解释,取得谅解。于是,贲赫向王府请了病假。
黥布却由此确定贲赫和赵姬必有私情。不然,那贲赫为何不敢面对我?不是理亏又是为何?黥布大怒,当即下令,要逮捕贲赫。
那贲赫消息灵通,立刻赶往驿站,向朝廷的驿馆声明自己要向皇帝告密,坐上最快的驿车,向长安飞奔而去。黥布的抓捕队到贲赫的家中扑空,立刻赶往驿站,只隐约看到了远方的一缕尘烟……
刘邦得到贲赫的密报,说黥布有谋反的迹象,可以趁他还未行动杀了他。
刘邦心情很不好:本来反复警告,要这些诸侯安分一点,怎么这些人就不消停呢?何况这次还是不好对付的黥布?当初项羽得势的时候,黥布就是其先锋官,异常勇猛。所以,刘邦才刺激随何出马,侥幸成功地诱降了黥布。刘邦待黥布也不薄,战争期间就给他以王爷的待遇,后来又将淮南大片的土地封给了他。按说,他没有理由谋反啦!莫非这贲赫是公报私仇,要诬陷淮南王。最好是这样,老子实在不想打仗了。刘邦当皇帝以来,没过几天安稳的日子,不是处理内宫争斗,就是四处平定叛乱,弄得十分疲惫。刘邦习惯于享受,不喜欢这种操劳幸苦的生活。
刘邦和萧何商量了一下,就将贲赫关进了大牢,然后派使者去淮南调查黥布的情况。刘邦反复交代:不许诬陷好人,不能主观妄想,不要草率下结论,不得激怒淮南王。
使者十分为难,这怎么开展工作?只得去淮南找人谈话,收集了一些资料,草草地回到了长安,汇报了自己的调查结果:淮南王不是不可能谋反!
刘邦心中好笑:“这不是废话吗?谁能保证谁一辈子不谋反?”不过,刘邦宁愿相信黥布不会造反,因为自己确实没有能打败黥布的把握。
当初楚汉相争,能争夺天下的只有五个人:刘邦、项羽、韩信、彭越还有黥布。刘邦采纳张良的计策,划分天下,封了这三人的领地和王位,才在他们的帮助下,一起在垓下消灭了项羽。现在韩信、彭越已死,能和自己抗衡的就只有黥布了。某些方面,刘邦还处于劣势。刘邦已经年过六十,精力大不如从前,而且当初项羽留给自己的箭伤总是隐隐作痛。一句话,刘邦不想打仗了。
所以,刘邦将那些关于黥布造反的证据扔在一边,安慰自己:算了,只要黥布不找我的麻烦,我也不想惹事,再说我也实在打不动了。
但淮南王黥布睡不着觉了。黥布搬着指头数数:燕王臧荼、韩王信、楚王韩信、梁王彭越都已经被刘邦斩杀了,现在可不要轮到我了吗?本来刘邦就多疑,不然怎么会给我送来彭越的肉酱?想来都恶心。那该死的贲赫已经逃到长安,肯定不会说我的什么好话。现在,皇帝的使者又过来调查我,还带走的证据。娘的,都是当初一同打江山的人,你要说我造反,那还有找不到证据的吗?
黥布越想越怕,连忙把手下叫过来商量对策。什么对策?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在手下的鼓动下,黥布恢复了往日的雄心:也许项羽没有完成的事业,可以由我这个曾经项羽麾下的先锋官来完成。不敢说一统天下,但牢牢占据东面半壁江山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现在皇帝老了,肯定不能亲自出征。而刘邦的手下的将领,我只怕韩信和彭越两人。偏偏这两人已经被杀,我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莫非这是上天的安排?一句话,反了!
黥布当即集结队伍,进攻东面的荆国,将荆王刘贾杀的溃不成军。然后黥布又裹挟着荆国的全部兵马,渡过淮河向楚国杀来。楚王刘交兵分三路迎敌,希望这三路人马相互照应,牵制住黥布的部队。
黥布看见楚国的排兵布阵,哈哈大笑,集中优势兵力,将中路的楚兵一举歼灭。楚国那另外的两路部队哪敢过来接应?不战而溃,落荒而逃。
后方基本稳固。黥布掉头向西进攻,准备和朝廷过来增援的部队直接对话,看起来,第二次楚汉战争已经打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