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夜。
入秋来第一次雷雨交加。睡梦中的辛大小姐猛地惊醒,她下意识叫外间的乳娘。
“乳娘?你在吗?”
“大小姐,”丫头莲子连忙跑进来,“您怎么醒了?”
“乳娘呢?怎么是姐姐你在?”辛大小姐皱着眉头带着睡意问。
“乳娘去正屋了。三太太要生了,这么大的雨稳婆没有赶过来,乳娘过去帮忙了。”莲子拿起一旁的外衣,走到床前给辛容倾披在身上。
“娘亲生弟弟了吗?什么时候?”辛容倾睁大眼睛问。
“还没有呢,乳娘也是才过去有半个时辰,您就别操心了。这雨也越下越大,您小心着凉了,还是快快躺下吧。”莲子柔声道。
“哦……”辛容倾顺着莲子被扶着躺下,想着不知道娘亲生了没有,自己绝对不能添乱,还是乖乖地躺着吧,又突然抓住莲子给她掖被角的手道:“我爹呢?他来了吗?”
“想必已经派人去报了,老爷定然是会知道的。大小姐,您就快点睡吧,不然明日如果老爷让您过去抱弟弟,您还迷迷瞪瞪地那可如何是好。”
“嗯,你说得对。我睡了。你出去吧,记得一定要早点叫醒我啊!”辛容倾说完就闭上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莲子看着一阵好笑,又奈不住困意捂着嘴巴打了个哈欠,便回外间去了。
次日清晨,下了一夜的雷雨骤停。香园开始热闹起来。
“哎哎哎,快点把汤端过来,怎么这么慢。”
“小四你把这个弄出去,什么时候都得人盯着才行。”
“哎呀,这个现在用不着,先收起来。让你们拿点东西就这么费劲,咱们香园是头一回吗,还这么毛躁……”
川婶子在廊下喋喋不休地对着来往的丫头念叨,接过丫头手里的鸡汤亲自端着进了屋。
“三太太醒了?来来来,这鸡汤夜里就炖上了,现在正好喝,已经去了油了。”川婶走到床边把汤放在一边的矮榻上,上前去扶三太太。
“川婶,老爷呢?”三太太生完小少爷,似乎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迷糊了一会儿刚刚能够睁开眼睛。
“就来就来,昨儿夜里雨实在太大,怕路滑不好走,这不,一早儿雨停了我又叫人去请了。太太放心,老爷也心急着呢,指定马上就到了。”川婶子说完,把三太太扶起一点靠好,端着鸡汤过来要喂三太太。
三太太萧春香无力地往里歪了一下头,对川婶说,“先放下吧。”
“太太啊,您这都第三回坐月子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呢,不喝汤您怎么恢复啊?您看看您现在这小脸儿白的……”
“怎么了?”辛老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孩子呢?”
“老爷您来了。”川婶赶忙起身退开,行了一礼。
“老爷……”萧春香一脸苍白的娇羞的模样,“川婶,快去把少爷抱来给老爷瞧瞧,”说完又看着辛老爷说,“老爷,咱们有儿子了……”说着便要流泪。
辛老爷赶紧过去坐在床沿上,抓起萧春香的手道,“这是大喜事儿,你可别哭,我还要感谢你呢。”
萧春香听了很受用,川婶已经去抱小少爷了,萧春香便道,“老爷,妾身没有力气,想喝点汤。”
辛老爷是看见川婶把汤放下的,刚才还听见川婶劝萧春香喝汤,他伸手端过碗,笑着说,“看来你是等着我喂呢,来,喝吧。”
三太太脸一红,也不答话,张开小口喝了。
川婶把小少爷抱过来,抢在辛老爷开口前行了一礼,笑道,“老爷大喜!”
辛老爷顾不得再喂三太太,把碗随便一放就去看儿子。小少爷这会儿正睡着,胖胖的脸蛋儿,浓浓的眉毛,辛老爷只觉得儿子像极了自己小时候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川婶又道,“老爷,这小少爷长得真是跟您小时候那一模一样,打从一生下来我就说,这还是咱们三太太厉害啊,生的孩子一个个的都是龙凤!”
“您可真会说话,这几年又学了不少吧。”辛老爷心情极好的打趣道。
“春香啊,我已经给咱们儿子起好了名字,就叫作,辛天鹏,你看怎么样?”
萧春香一脸笑意,“老爷给起的名字哪有不好的。”天鹏,这想必就是老爷对儿子的期望吧,老爷这么想要儿子,名字肯定早就已经起好了。萧春香这样想着,心里更高兴。
“川婶,快去叫两位小姐来,让他们看看弟弟。”辛老爷笑着对川婶吩咐道。
“是是,老婆子这就去。”
辛容倾和辛明月晚上就住在香园的侧院。香园虽不大,可还是有东西两个不小的侧院的。
川婶还没有走到侧院门口,就见辛容倾牵着辛明月的手急急地往这边赶来。
辛容倾自然也看见了川婶,先一步开口:“川婶川婶,我弟弟呢?”她昨夜因为雷声惊醒,后来好久才睡去,因此早晨莲子没有早早叫她,她起来后就一直埋怨莲子,这会儿看见川婶,注意力终于不再在莲子的身上了。
“哎呦,我的大小姐,您走慢点儿这路上滑。老爷现在在正屋里呢,让我来请两位小姐。”川婶上前在另一边拉住辛明月的手,对她们说,“恭喜两位小姐,你们有弟弟了,咱们小少爷长得可好看了呢。”
辛明月自小被川婶抱着的时间最多,她任由川婶拉着手向前走,抬起头道,“真的吗?我有弟弟了?”
“是我们有弟弟了,”辛容倾笑着道,“你出生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都不记得了,娘亲老是说那时候我也太小,这回好了,我能看看刚出生的弟弟是什么样子。”
两人对视了几秒,忽然一起哈哈大笑起来,一直到进了主屋,都还没有止住,弄得一屋子人莫名其妙。
川婶无奈地说,“也不知道咱们两位小姐盼小少爷盼了多久呢,这足足笑了一路,我看着都觉得肚子都疼了,哈哈……”
辛老爷听着也笑,朝两个女儿招手,“容儿,月儿,快来看看你们的弟弟。”
辛天鹏由乳娘抱着在辛老爷下首站着,两个小姑娘带着满脸兴奋加好奇的表情一下子挤到辛老爷身边,三太太半躺在床上温柔地笑着看着面前的三个儿女,心里被幸福给填的满满当当的。
她什么都有了。这些年在辛府,除了三太太这个称呼她听够了,其他的她真的什么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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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老爷在香园待到晌午,期间二太太来过一趟,正巧贵伯来请辛老爷,辛老爷嘱咐了几句,便起身离开,和二太太一起出了香园。
二太太依旧如十年前一样淡然,只是眉目间更加冷漠了一些。
辛老爷看看身边的女人,微微叹了口气,“梅儿,你,还没有改变主意吗?”
宁一梅似是勾了勾唇角,清冽的声音响起,“老爷,是我没有福气,您就答应了吧。”
辛老爷喉结动了动,终是没有再出口。等走到梅苑的岔路口时,宁一梅站定,转头看着辛老爷的眼睛,缓缓地说:“老爷,这些年,这梅苑我都待烦了,想必,您一定更烦吧。”
“你这话怎么……”辛老爷开口,看着宁一梅的双眼却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唉……好吧。”辛老爷转身离开。
宁一梅在原地站着,等看不到辛老爷的身影了,这才转过身,慢慢回梅苑去了。
贵伯告诉辛老爷钱庄上来人了,说是今日需要辛老爷亲自过去一趟。辛老爷被宁一梅微微打乱的心情这会儿已经又恢复成喜得贵子的兴奋了,便告诉贵伯准备一下,自己马上就去钱庄。
刚到钱庄,下人们便纷纷恭喜辛老爷贵府添丁,人人都说得一口好听话,辛老爷更是乐开了怀。
很快处理好公事,辛老爷便想回府里去看看儿子。年至半百,有了儿子他只觉一切圆满。忠叔说今日既是好日子,事情也都忙完了,不如早早地给大家放个假,都沾沾喜气。辛老爷欣然应允,着大家各自回家,并没人发了五钱银两作为喜钱,明日照常上工。众人都喜滋滋地谢过辛老爷。
刘立言自然也要回辛府,便和辛老爷一路回去。
路上辛老爷询问刘立言是否适应,有没有困难,刘立言都一一答了。又说贵伯和忠叔都对他不错,自己没有什么困难。
刘立言躬身对辛老爷说,“刚才人多,没有好好恭喜老爷喜得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