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立言回到小城直接就开始了鲁家生意的准备,按照与鲁见阳事先的商定,他需要协助鲁家的人在最短的时间内建好两家分号,包括打通关系和找到合作商家。
若是五年前的刘立言,这些事情他必然是做不到的。但是如今,刘立言明确地知道自己能够在多久的期限内完成这些事情。
从三年前回来探亲的那次开始,他每年都会回来一次,每次待一两个月,辛府的人只以为他是因为父母亲身体不好才回家照看,却没人知晓他在这三年里用短短的时间就已经在老家将自己的生意给做了起来。鲁见阳之所以对他刮目相看,完全是因为他掌握到的消息足够叫他震撼。
只是这些事情刘立言并没有让别人知道,包括他的父母。
三年来刘立言把所有的进项全都又都投了进去,所以他的爹娘只知道儿子在外面有一份工能吃饱能挣钱还能帮衬点家里,他们很满足,他们从来也没有想过儿子能自己做生意。
辛容倾自然更不知道。那三年里,正是他们两个的你躲我藏进行地最频繁胶着的时候。辛容倾更不知道当时他不是不能离开辛府,而是离不开那一抹甜蜜的影子罢了。
刘立言叹了一口气,还是自己成长地太慢了,以至于连在辛老爷面前多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院子里来往忙碌的工人,他们都在为鲁氏的家业出力。刘立言抿抿唇,他没有显赫的出身背景,没有什么辛族什么鲁氏可以给他倚靠,他所做的所有事情,能靠的只有他自己。
天色渐渐晦暗,忙碌的人们开始陆续收工回家。刘立言也放下手头的事情,犹豫了一下,便同鲁见阳派来的人打了声招呼,准备回家去看看。
已经回来好几天了,是该回去看看了,虽然知道自己回去必然会被爹娘催着成亲,唉,刘立言心里摇摇头,走向外面临时准备的牛车。
从城里到乡下,牛车慢慢悠悠走了有一个多时辰,直走到星辰满天。
牛车慢慢在一个旧木门外停下,低矮凌乱的石墙完全挡不住院外人的视线,刘立言朝屋内望去,一片漆黑,爹娘早已歇下。
把牛车卸了安顿好,刘立言轻轻推门进去,走到屋门外却停下脚步,不知在想些什么。屋内人却是已经听见了动静,一盏油灯被燃起,随后是有些踉跄的脚步声。
“我去看看,外面有动静。”一个老头子的声音传出来。
“好,你看着点儿门口的筐,别给我踢了。”老太太说。
门吱呀呀地开了,刘立言退了一步,出声说道:“爹,是我回来了。”
门内的人大吃一惊,赶紧拢着背上的旧棉袄跨出来,声音里是惊喜和着急:“你这娃,怎的这个时候回来了,你怎么回来的?来来,快进屋去,外边儿冷……”
屋内又是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刘立言抬起头见母亲已经来到了门口,“真的是娃回来了,快进屋来,冷不冷,累不累……”
刘立言一手扶着身边的父亲一边进屋,嘴里说道:“娘您还跑出来干什么,别又伤了腿。”
三人进了屋内,窄窄的一间屋子,除了一张床外,桌子和地上都是堆得乱七八糟的筐子,是刘立言的母亲白日里做工拿去换银钱的。
刘立言扶着爹娘往床沿上坐了,自己则在床边拽了个木墩子坐下,说道:“我是从城里回来的,东家让我来办事,白天不能回。”
两位老人一听自然点头,“可不能耽误了东家的事。”刘老爹说。
刘立言的父亲年近半百,却显得比辛慕梁要老上二十岁。他年轻的时候也是念过私塾的,只是这穷乡僻壤难谋出路,人又太老实,所以大半辈子都在这方圆几里待着了。
刘立言有两个姐姐早就出嫁到远地,已经多年不曾见过,刘立言唯一的哥哥则在年少时就患病夭折。所以现在家里常年只有这老两口,而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早一日看着刘立言将他的表妹娶回家来,然后一家人待在一起。
“东家的事都做完了?”刘老爹又问。
“没有呢,还要一段时间。”刘立言看着爹娘隐在昏暗灯影儿里的脸,继续说道:“爹娘,这段日子我都在城里待着,若是有空就回来看你们,外面院子里有我带回来的一包点心,还有给娘买的药。我明日一早还要开工,怕是不能在家睡一晚。”
刘立言说完,床沿上坐着的老两口有些沉默,儿子这时候回来,屋里连给他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要找木板现搭一张床,以前刘立言在家都是那样睡的。
“儿啊,你饿不饿?”当娘的开口,先问的都是这个问题。
“不饿的,娘,我来之前吃过饭了。爹娘,你们睡,我歇一会儿,还要赶着天亮前回城里。”刘立言说。
“不困不困,”刘老爹伸出手去拽过被子来往老太太腿上盖好,又拢了拢自己披着的棉袄,“娃,在东家那里都做了什么,给爹说说?”
旧草屋里,三个人和谐地挤在一张床上,刘立言轻声细语,说着些爹娘从来没有见过的事情。油灯影影绰绰,寒风在屋外盘旋着,始终吹不进来。
天还没泛白的时候,刘立言就吃光了母亲做的一碗面,辞别了父母,又赶了牛车往城里去了。
老太太站在石头墙内望着儿子的背影,抓着老头子的衣袖说:“我看咱娃出息了,你说东家会不会让他以后就留在咱城里了?这样的话他就能赶紧成亲了。不行,一会儿天亮了我得去找娟儿来,给她说说。”
“你急什么,娃这么忙,你别给添乱。”老头子说着,慢慢转身朝屋里走去。
“我能不急嘛,娃都二十五了,你二十五的时候,咱都有俩娃了,东边儿那个婆子还笑话我呢……”
两人说着进了屋,声音时断时续,都是在讨论啥时候才能抱孙子。
刘立言顶着黎明的冷风一路赶回城里,天已大亮,工人们都已经用过了早饭自觉上工,若是不出意外今日这两间铺子就已经能收拾好了。
而远在冀城的辛宅里,已经一派喜气洋洋了。
下人丫头们来回穿梭,整个辛宅热闹又忙碌。
“听说大小姐前两天才发了那么大的脾气呢,怎么今天一早夫人就让咱们准备宴请啊?”一个丫头悄悄地说。
“我也听说大小姐那天发火可吓人了呢,后来鲁少爷去了梅苑……”另一个丫头说。
“鲁少爷都去梅苑了,那还能哄不好大小姐啊,肯定是大小姐心情又好了呗。”又凑过来一个丫头。
“听你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嘻嘻……”第一个小丫头捂着嘴笑。
“我看啊,咱们大小姐估计就是故意的,你想想啊,以后她可是要嫁去鲁家的,不考验一下鲁少爷,谁知道以后在那个鲁家会不会受了欺负去。”小丫头二号一副明了的神情。
“照你这么说,大小姐还挺有心机的啊,不过,谁能欺负了咱们大小姐啊。”小丫头三号吐吐舌头。
这样的对话在辛府好几个地方都在上演,大家对于聊八卦都有着本能的热情。
而梅苑里,辛夫人在亲自守着川婶给辛容倾上妆。
“容儿,你真的觉得身子好了?”辛夫人不确定地问。
“娘,您都已经问了我五遍了。”辛容倾闭着眼睛,任由川婶在她脸上头上施为,不再答辛夫人的话。
辛夫人还是不放心地看向莲子,莲子连忙说道:“夫人,大小姐今早喝了一碗补汤和一碗药,大夫也来过了,说是只要不太累,不……受刺激,就没什么事。大小姐是觉得那日没有去拜见鲁家的老爷夫人,有失礼仪,所以才决定今日一定去拜见的。”
“哦,”辛夫人点点头,若有所思,眼睛又放到女儿身上去,她总觉得女儿有点不一样,心里有些不踏实。可是……一想到昨晚容儿派人过去说她已经准备好拜见鲁家夫妇之后,老爷已经立即吩咐了准备宴请客人,她就只能叹口气,但愿容儿这次不要再有什么意外了。
“妹妹呢?”辛容倾突然问。
“月儿?她今早去正院吃了早饭就说不舒服,这会儿应该是在香园躺着呢。也不知道这丫头怎么了,唉……”辛夫人说着就叹起气来,不是她想叹气,实在是这两个女儿太让她忧心了,她就算再不关心她们,她也是做母亲的,真当她是看不见那个丫头脸上的失落吗?真是……不让人省心。
辛夫人只觉得自己快让辛容倾的亲事给折磨疯了,幸亏现在辛明月没有实际掺和进来,她想,罢了,还是老爷说得对,赶紧把容儿嫁过去才是最好的!
而辛容倾则出神地望着镜中的人,美目愁容,一目了然,呵,自己这脸色怕是会吓到鲁见阳的爹娘吧,辛容倾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尽量地多笑笑,毕竟现在自己要做的是成功地订亲然后离开辛家。刘立言,我就要走出第一步了,我不想再在梅苑等着你来了,我决定,走出辛府,去找你!
“好了,”川婶对辛夫人说,“夫人,您看看?”
辛容倾被扶着站起身来,缓步上前,盈盈给母亲施了一礼。
辛夫人刹那间笑容满面,只觉自己刚刚的担忧都是杞人忧天,眼前这个比仙女儿还要好看的闺女可是他们辛府的辛大小姐,鲁家又是那么迫切地跑来了冀城,都等了两三日也没有说什么,这门亲事,不就是眼前的事儿了么?自己还在瞎担心什么?
辛夫人满脸喜气,心满意足地拉着女儿的手,下巴都比平日扬起了几分,往前院里去了。萧春香心里想着,鲁家那个夫人,马上就会被我家容儿惊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