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敢拦大小姐,即使是平时强悍的川婶,此时在大小姐那凌厉的眼神之下,也只得收回了自己那双伸出去的手。
几个小丫头偷偷交流着眼神,大家从来不知道大小姐生起气来竟是如此吓人,她们真的不敢拦啊!
辛容倾就穿着两层不薄不厚的里衣,披着一件大披风,在莲子的搀扶下,一步一步走回梅苑,身后跟着川婶为首的一众人,她们生怕大小姐半路上又晕倒,拦不住便只能护送了。
回到梅苑,辛容倾让莲子紧闭院门,下令谁来都不许开门,川婶她们也被阻在了院外。
川婶一时愣住,转而回过神来赶忙亲自往前院去了。她要赶紧去告诉老爷夫人,现在事情已经不是她能解决得了的了。
辛容倾在床上躺着,眼睛睁的大大的,却是没有一丝暖意。
不知过了多久,辛容倾终于又沉沉地睡去了。
前院里一切进行地很顺利,鲁夫人没有再要求见辛容倾,几人又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去了饭厅。
川婶被贵伯拦在了厅外,贵伯说既然此时已经不需要大小姐过来,那么这个消息还是先不要告诉老爷和夫人,免得夫人又会慌乱。幸好方才鲁少爷说大小姐是感染了风寒,贵伯很自觉地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了鲁见阳一番。
鲁见阳却是有些如坐针毡,眼见着四位长辈谈的如此顺利,一副喜气洋洋地景象,他心里却完全没有一点主意,除了让辛容倾不需要在此刻出现,他竟然什么也做不了了。好懊恼啊!
“见阳啊,你怎么不吃了?”辛夫人温柔的声音响起。
鲁见阳回神,“哦,我在吃,谢谢辛伯母。”
“你这孩子,怎么你父母亲今日来了,你倒是这般客气起来了呢。”辛夫人笑着道。
“是这样吗?”鲁夫人说,“看来这孩子平日里真的没少惹事吧?”
“哪有,见阳怎么会惹事,您都不知道我们有多喜欢他呢。”辛夫人有些夸张地说,眼神表情无一不在表示她比喜欢自己儿子还要更喜欢鲁见阳。
鲁夫人却是十分受用,脸上谦虚着,心里却想着我的儿子自然是最好的,走到哪都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鲁见阳听着她们的对话苦笑,想必她们根本不需要他在场,这样的话题就能聊上一整天吧。他和辛容倾,他们俩在这四位父母心中,大多数是用来炫耀夸赞给别人听的一个话题,从小到大都是这样。
“辛伯父辛伯母,爹娘,你们继续用饭,我想起来今日还要去布庄的,那我就先过去了。”鲁见阳有礼地起身说道。
“嗯,也好,”鲁老爷说,“先把该做的事情做好去吧。”
“后生可畏啊,看来过不久咱们就都要让贤咯。”辛慕梁笑着说道。
此时辛夫人却心思一动,柔柔地笑着说:“见阳啊,你今日还没有见容儿呢,不如先过去看看她?”
鲁夫人听了又是不快,本来辛容倾没有过来拜见老爷和自己已经很无礼了,现在辛夫人居然还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命令自己的儿子去探望那个生病的大小姐?鲁夫人已经提前进入了讨厌未来儿媳妇的心情,不过她还是没有作声,秉持着良好的闺秀的教养,她当下并没有表露出来任何不满。
鲁见阳却是高兴的,他确实需要见见辛容倾,看看她如今是个什么样的状况,其实方才辛夫人顺水推舟承认辛容倾得了风寒的时候,他就知道必然是那个丫头出了事情,否则以今日的情形,怕是辛伯父无论如何也会将她押过来拜见自己父母的。
“既是伯母吩咐了,那见阳恭敬不如从命,我先去看看大小姐。”
鲁见阳打过招呼后离去。辛夫人转而笑着对鲁夫人说:“姐姐可是还不知道,这些日子这两个孩子相处地特别好呢,这可真是咱们做娘的福气。”
鲁夫人听着也微微笑了,她如今还没有见过辛容倾,虽然是有些不满,但是对于这门已经板上钉钉的亲事,若是自己儿子和那个大小姐相处地好,她作为母亲自然也是能多放心一些。只是,她心里想着,但愿这辛大小姐能做个省心的儿媳妇。
鲁见阳脚步匆匆,不多时便来到大门紧闭的梅苑。
“怎么回事?你们都在外面站着干嘛?门怎么反锁上了?”鲁见阳推了推门,问等在门口的人。
川婶已经回来,贵伯让她好好在这儿盯着。她连忙对鲁见阳说了辛容倾早上晕倒的事情。
鲁见阳皱着眉,对院子里的丫鬟道:“给我把门打开,就我自己进去,大小姐不会怪你们的。”
门里的丫鬟哪敢把鲁少爷关在门外?被大小姐罚和被老爷夫人罚,不用想都知道哪个更可怕。
门几乎马上就被打开了,鲁见阳自己进了院子,快步走向堂屋去。
莲子已经打了门帘迎了出来,“鲁少爷,大小姐谁睡着呢。”
“她又晕了?”鲁见阳眉头紧锁。
“早上的时候晕倒了,大夫说是气急攻心,需要静养几日。从夫人那里走回来有些累,后来便睡着了。”莲子说着鲁见阳已经进了屋,直奔里屋去了。
“鲁少爷,您……”莲子想要拦住鲁见阳,却被他无视了。
这几句话的功夫,辛容倾已经被吵醒,她捂着有些抽痛的额角,看向来人。
“鲁见阳,什么时候连我的闺房你都能这般自在地进来了,还真是不把自己……”
“闭嘴。”鲁见阳阴沉着脸,打断了辛容倾有气无力的声音。“就那么想说话吗?不累吗?”
辛容倾躺着并未起身,她已经没有力气起身,也不在乎此时被鲁见阳看见自己这么憔悴的样子,只是无奈地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这一笑让鲁见阳的心绞痛起来。他闭了闭眼,在床前的矮凳上坐下,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我在前院说你染了风寒,今日我父母亲不会要求见你的。”
辛容倾闻言慢慢侧过头来看他,眼睛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谢谢。”她说。
他继续说:“我没想到他们来得这样快,今日晨起他们到时才有人告诉我。我去前厅的时候,他们好像已经把订亲的日子都商议好了,还有成亲的日子,想必订亲的时候就会宣布出来。”
辛容倾依旧看着他,面无波澜,仿若她早就已经知道了一切一样。
鲁见阳被她看得有些焦躁,又深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现在我没有办法劝服他们任何一个人取消订亲,我有一个想法,需要和你商量。”
鲁见阳看着辛容倾,她缓慢地眨了眨眼,依旧是平静地看着他,“你说吧。”
“我们如期订亲,之后我会说服他们,你父母会同意你跟我南下,”,他顿住,似是在稳定情绪,“我找机会,送你去找刘立言。”
鲁见阳面色维持着平静,实则内心波涛汹涌。他是在刚刚进梅苑之后,在看到她躺在床上的样子的时候,才突然有了这个决定的。他想,既然无论如何他都希望她能得到幸福,那么,就帮她到底吧,他要亲手把她送到她心爱的人的手里去,这样他才能安心,比他们努力地去取消亲事后她还是独自一人这样待在梅苑更能让他安心。
身后的莲子倒抽了一口气,她被惊吓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辛容倾同样是睁大了眼睛,她盯着他,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可以看出来她也受到了同样的震惊,她在努力地思考他提出的这些话是否可行,她真的在很认真地纠结。
屋内沉默良久,辛容倾说:“见阳,你……”
“等一下,我还有一句话要说,”鲁见阳打断她,仿佛生怕晚了就说不出口似的,“倾儿,我可以保证,我有办法带你去见刘立言,但是至于他是不是有胆量带你走,我可不能负责啊,到时候你除了跟着我可没得其他选择。”他仿佛在故意逗她,可他说的每一个字又是那么认真。
辛容倾却没有再犹疑,她有些费力地躺着点了点头,看着鲁见阳道:“好,我跟你南下。”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鲁见阳心里却清楚,只要刘立言不放弃,自己这辈子恐怕都没有机会了。而刘立言会放弃吗?显然,他不会。以刘立言的性子,他这辈子都不会放弃。而以刘立言的能力,若说他有一天能带着辛容倾回来取得辛老爷的认可,鲁见阳都是相信的。
鲁见阳在心里微微自嘲,呵呵,他是自己的情敌,自己倒是好像很了解他看好他,甚至是有些佩服他了。辛容倾啊辛容倾,你真的很会选人。能让我鲁见阳佩服的人可不多,虽然我不想承认。
辛容倾闭上眼睛,她显然已经很累,但是她此刻有些无法平复激动的情绪。她的脑中不住地想着,如今她同意了鲁见阳的办法,那么,就离刘立言又近了一步了吧。
千里之外的刘立言,此时在自己老家的城里,为鲁家的新庄子做着准备工作。他仿佛有感应般的放下手中的东西,遥遥地看向窗外。远处是若隐若现的山峦,再远处有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辛容倾,辛容倾。
辛容倾,我从来不知,刻骨入髓的想念竟是带有如此痛感的清晰滋味,此时我竟然生出一丝后悔,后悔那一日冲动的离开。我宁愿每日只有一个时辰待在你的身旁,也好过这一刻远隔重山的望眼欲穿。你是否,也是有这般的感想?
辛容倾,你此刻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