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本是鬼节,像辛府这样大张旗鼓为女儿办及笄礼,倒是出乎全城百姓的意料。但是一想到辛家那样的人家,辛大小姐那样的金贵,百姓们又觉得这及笄礼好像再隆重都不为过。
及笄礼的仪式终于完成。
辛容倾站在厅中央接受众人的庆贺。
宴席终于正式开始。
辛夫人的心情极好,这个时候宁一梅给她带来的那些许不快,已经完全被她满心地骄傲感取代。
宴客厅里氛围极好,人人都像是为辛大小姐高兴一样,好不热闹。
辛容倾寻了个机会,不知对辛夫人说了几句什么,便悄悄儿地去后厅了。不一会儿,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将宁一梅请走了。
辛容倾终于有了和梅姨单独相处的机会。
她兴奋的拉着宁一梅的手坐在软塌上,急急地道:“梅姨,终于能和您说话了,可急死我了……”
宁一梅知道她必然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对她手,便拍拍她的手示意她屋里还有人在。辛容倾这才转头对丫头们说:“你们都出去吧,有事我叫你们。”
“莲子姐姐,劳烦你去门口,有人来了告诉我。”辛容倾对着莲子一脸狡黠的笑着说。
“好的,小姐。”莲子不知道大小姐这葫芦里要卖什么药,慢慢地去了门外。柳儿也一并出去守着了。
“终于清静了,”辛容倾看向宁一梅,“梅姨,您要帮帮我。”
“到底是什么事儿,你还专门让人偷偷给我传信,你不怕让你爹娘知道?”宁一梅打趣道。
“梅姨,是真的有事。”辛容倾一脸正色道:“您也听说了我爹娘要给我议亲的事了吧?”
“议亲?你也及笄了,倒是也该议亲了。怎么?你爹娘看中了哪家的少爷了?”宁一梅确实不知道这些事情。
“唉,是个外省的……”辛容倾哀怨道,“梅姨,我想……求您帮帮我,我……我不想嫁给那个人。”
“这……怎么了?”宁一梅诧异。
“我就直说了吧,我没有见过那个人,都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且还那么远……我不要嫁。只是……父亲他根本就不容我多言,所以……”辛容倾可怜巴巴地看着宁一梅。
宁一梅听了辛容倾的话,心中绅士复杂。
她并没有多么惊讶,想到辛容倾平时的性子,对于她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只是没有想到,她会选择找她来帮忙。
“容儿,我已经不是辛府的二太太了,你要我如何能帮上忙呢?”宁一梅有些无奈。
“梅姨,我知道您搬出去后都没有再见过我爹。我也不是非要您帮我做什么,只是,我身边没有人能听我说这些,我就想告诉您,起码您帮我想想办法也行啊。”辛容倾急切道。
宁一梅看着辛容倾,不期然想到了什么。
“容儿,我问你,你是怎么认识账房上的人的?”
辛容倾想到了她会问她,只是,她纠结着,要不要全部告诉梅姨?
“梅姨,那个人他一直住在家里的门房,我是……偶然问起,他自己承认的是他去给您送……”辛容倾低着头,有些迟疑,有些羞涩。
宁一梅看着她的样子,心下一震,一个念头冒出来。她握紧辛容倾的手。
“容儿,你不会是……你对那个人……”
“梅姨……”辛容倾鼓足勇气,“我好像……喜欢上他了。”
终于说出口了。这之前辛容倾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对于他是不是就是喜欢,现在这句话说完,心底突然轻松了很多。原来这就是喜欢!每天都想着他,想见他,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待在一起!
辛容倾的脸红红的,煞是好看。
宁一梅听到她的回答,不觉睁大了眼睛。她看着辛容倾一脸娇羞的样子,心下喟叹一声。
几年来,那个账房先生每月准时为她送银钱,她对他也是有一些了解的。平心而论,她觉得那个年轻人挺不错。只是,他和辛容倾,他们实在有太多的不可能。
“容儿,喜欢他,你会很苦。”宁一梅郑重地看着辛容倾,“你父母亲不会同意的。”
“那您觉得呢?”辛容倾倔强的问。
“我……我也不赞成,我不希望你受苦。”
“梅姨您……”辛容倾听了宁一梅的话,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
“我记得……您以前经常念诗,‘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还有……”
辛容倾神色坚毅认真。
“我想要那样一个人。”
宁一梅委实被震撼到了。她没有想到能从辛容倾的嘴里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喜欢是什么?不是她当年对辛慕梁的半推半就,更不是萧春香对辛慕梁的谄媚诱惑。喜欢是像辛慕梁那样对于原配于晓怡深藏在心底的不提起,也是像辛容倾这样对于刘立言热情如火的非他不可。
宁一梅什么都没有说。她就那样看着辛容倾。那张年轻的有些稚嫩却又坚持的有些美艳的脸上,隐隐透出了辛慕梁年轻时候的影子。
当初自请下堂,虽然是因为她不能再有孕,可是心底还有一个深埋的理由,就是辛慕梁不爱她。她一直都知道,辛慕梁的心里稳稳地藏着于晓怡,他的结发妻子。那是他这一生都过不去的情坎。他毕生的爱都用来补偿那个已经故去的发妻了,他的余生剩下的是他的家族和生意。宁一梅高傲,不愿意将就自己的感情,所以她越来越淡漠,终至远离。
而如今,面前的辛容倾,她像极了辛慕梁年轻的时候。
宁一梅知道,辛慕梁给辛容倾选中的婆家必然是对辛府有莫大的好处的。至于女儿喜不喜欢,谁家的父母会在乎这个?
“容儿,我希望你幸福……你开心就好。”宁一梅认真地看着辛容倾,有些动容。
她真的希望,希望容儿能为了自己而活。
辛容倾听到她这句话,受到了莫大的鼓舞。能够得到这样一句话,对于打定主意要抗争父母的她而言太重要了。
“梅姨,谢谢您……”
“我要谢谢你,你愿意对我说,谢谢你信任我。”宁一梅温柔地笑着。
她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递给辛容倾。
“这是我亲手绣的,送给你的及笄礼。”
辛容倾接过帕子,四个角上分别绣了形状不同的梅花,中间是一朵娇艳的芙蓉,别致的是在芙蓉上面还有几个字:出水芙蓉,秀外慧中。绣工精湛,别出心裁。
“梅姨真是过奖了。”辛容倾看着帕子,脸微微一红。
“我和柳儿现在每日都做绣样,拿出去换几个钱就够我们用的。我觉得这样活着,挺好。”宁一梅说。
辛容倾抬起头看向梅姨,她也看着她,两人没有说话,却是会心一笑。有些东西她们知道,就足够了。
人生难得,顺意开心,挺好。
两人待了一会儿便各自回到前厅。
宁一梅给萧春香告辞提前离去。萧春香也没有挽留。
宁一梅出门后在回廊处碰见辛老爷送客,便上前施礼。
辛老爷见她要走,也没多言,只让贵伯派人用马车送梅夫人。
宁一梅没有推脱。她想起辛容倾今日的话,在离去前对辛慕梁说了一句:“大小姐成人了,希望她将来能选一个称心如意的夫婿。”
辛慕梁听了没有言语。只多看了她一眼。
忙活了一天,送走了宾客,辛府终于安静了下来。
辛容倾想回梅苑换下累赘的衣物,辛老爷却将她留了下来。
一家人都在厅里坐着,辛老爷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辛容倾。
“容儿,你今日及笄一过,便已成人。我和你娘早就打算,要给你议亲了。”
辛夫人在一旁笑着,没有言声。只是好奇,老爷这时候留下大家难不成只是要宣布议亲的消息?
辛老爷接着说:“至于你的亲事,自有我和你娘安排,你不用操心。只是成亲后你必然要做当家主母,所以,明日起,我请了钱庄的账房来教你管账,每日两个时辰。其余的内宅琐事,由你母亲亲自教你,你可要好好学。”
辛夫人听了辛老爷的话顿时瞪大了双眼,辛容倾更是瞬间抬起头看着辛老爷。
“怎么,没听懂?”辛老爷道。
“老爷……这钱庄上的账房,可是男子……”辛夫人担忧。
“夫人且放宽心,我已经确定过了,我那账房虽然年轻,但是已经许了婚配,再说,你还要分出时间准备嫁妆呢,这管账的事情都由你来教,你能教的了?”
辛夫人一想老爷说的也对,便也同意了。
辛容倾却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石化在椅子上。
已经婚配?爹爹说,那账房已经许了婚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