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一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轻轻说了一句:“你说的对。这是最后一次。”
柳儿拿湿毛巾给宁一梅擦了脸,服侍她睡下休息了。
辛容倾并不知道自己走后宁一梅的院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专心地偷偷看着街上,心里盘算着这一回去不知道下次出门又是哪一天了,不觉有些抑郁。
软轿走到东大街口的时候,辛容倾突然问莲子:“我记得钱庄就在南边儿那条街上吧,是吗?”
“是吧,”莲子也顺着辛容倾挑开的缝隙往外看去,“应该就是在那条街上。”
“去钱庄。”辛容倾对轿夫说道。
莲子连忙阻止,“那怎么行呢?小姐,出来的时候没说要去钱庄啊,咱们还是直接回府去吧。”
“爹不是一早就去钱庄了吗?我有事给他说,去。”辛容倾不容反驳道。
“可是,大小姐……”
“我说去就去。”辛容倾板起脸来。
莲子张了张嘴没有出声,虽然自己年长大小姐几岁,可是对上大小姐这样的目光竟然莫名有些打怵,再说小姐的性格脾气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是知道的,自己再说多少都没有用。
辛容倾看着莲子的样子心下暗自偷笑,想着果然大小姐的身份在这个时候还是很有用的。
轿夫以为大小姐又什么重要的事情,也不敢耽搁,立即改道朝钱庄的方向走去。
不一会儿就到了钱庄门口。
这条街上都是店铺,行人倒是不算多。
辛大小姐的软轿稳稳地停在钱庄门口,莲子先下来,扶着辛大小姐。
钱庄上的小厮一看竟然是辛府的娇子,纳闷又不敢怠慢,连忙出来迎接。只见先从轿子里出来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看衣着打扮虽然板正,但却不像是谁家的小姐。正想着呢,轿子里又出来一个姑娘,跟头一个姑娘个头倒是差不多,只是看上去年纪小一些,身上穿的是上好的料子做的衣裙,那姑娘抬头向钱庄看来,明媚一笑,险些晃花了小厮的眼。
莲子扶着大小姐转身向前,看着小厮傻愣愣地模样,不由地好笑道:“这位小哥儿,大小姐来了,您不见礼不通报,只是杵在这儿瞪着俩眼珠子,不怕挨罚呀。”
小厮回过神来,脸刷的一下红到耳朵根儿了。
“小的……小的这就去告诉老爷。”说罢就转身要往里边儿跑,跑了一步又连忙回来作了个揖,“小的见过大小姐。您里边儿请。”复又转身带路进了钱庄。
辛容倾也觉得好笑,从来不知道有人见到她还会这样,她想,这外面的人可真有意思,比府里那些木头好玩儿多了。
进了钱庄,柜台上的人都惊讶的看着辛容倾,莲子抬手用手绢挡了辛容倾的脸,扶着她向里边儿去了。
“刚才那个是……”
“应该是辛大小姐吧,我记得三年前我去辛府的时候,好像是见过一次。”
“天哪,那个就是辛大小姐?果然和外面传的一样,‘倾国倾城’啊!”
“你小子还知道‘倾国倾城’,赶紧干你的活儿去吧……”
辛容倾进去后,柜台上的人议论纷纷,像是炸开了锅一般。
辛老爷在听忠叔汇报盘账的结果,听到小厮来报说大小姐来了,一脸的不相信。刚想把小厮打发出去,没想到莲子扶着辛容倾进了门。
“见过父亲。”辛容倾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头稍微压得低低的,完全一副娇羞的大家闺秀的做派。
辛老爷看着女儿,顿了一下,对忠叔说:“你先去忙吧,待会儿我们再继续。”
忠叔应是,也看了一眼辛大小姐,拿了账册出去了。
辛老爷看了看莲子,不悦地说:“怎么把小姐带到这里来了?”
莲子从进门到现在连头都没敢抬,听到辛老爷的问话吓了一跳。刚想请罪就听大小姐说:“是我有事情对父亲说。我刚从梅姨的院子回来,梅姨让我给父亲捎句话。”
“哦?”辛老爷听了颇为惊讶。
“你先出去等我吧。”辛容倾对莲子说道。
“是。”莲子躬身退出去,关好了门。
“爹爹,见到我有没有吓一跳啊,呵……”屋子里没有人了,辛容倾又恢复了调皮的模样,笑着走到辛老爷身边。
“你刚才是在骗为父吗?”辛老爷依旧板着脸。
“没有没有,爹爹,我过来真的是因为梅姨让我给您捎句话。”辛容倾立马站直了认真的说。她可是刚刚哄好了父亲,还树立起了知礼乖巧的形象,可不能自己给毁了。
“她有什么话?要你这么急着跑到这里来告诉我?”辛老爷严肃地问。
“爹爹,”辛容倾也一脸严肃,“女儿方才依照您的吩咐去看了梅姨,去的时候发现她还躺在床上,虽然精神还不错,看到女儿心情也还好,只是面色苍白,浑身无力,确实是病了。”辛容倾一边说着一边观察辛老爷的表情。看辛老爷并没有什么表示,接着说,“梅姨说是以前的老毛病,可是女儿看着这个毛病似乎是很难治愈的,因为梅姨比以前可是消瘦了不少。”
“她以前就瘦。”辛老爷慢悠悠地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爹爹,女儿陪梅姨说了会儿话,临走的时候梅姨拉着女儿的手很是不舍。还说……”辛容倾深吸了一口气,看着辛老爷,说:“梅姨说,没想到生病了能见到容儿,以后若是想见容儿,怕是还要再生一场病才好呢……女儿是担心……”辛容倾声音越来越低,让人听了不由地心都要揪起来了,其实她是说得自己都没有底气了而已。
看着辛老爷皱起的眉头,辛容倾暗暗攥紧了拳头,想着我可不是故意撒谎的呀,梅姨说了这句话,我只是……稍微改了一下意思而已……我只是想以后多多出门陪陪梅姨而已嘛。
辛容倾咬着嘴唇,可怜兮兮地看着辛老爷。
辛老爷听了女儿的话并没有出声,只是想着难道梅儿真的病的很严重,他虽然让人给送了不少药过去,但是她到底得的什么病他确实没有问过,只是听说是老毛病,他也以为吃几服药就会好的。可是听容儿的意思……
辛老爷并不知道宁一梅曾经吃过避孕的药物,更不知道她还打掉过一个孩子。
“你说她病的很严重?”辛老爷问出来。
“女儿看着,这个老毛病怕是不好治。”辛容倾斟酌的说。
“嗯……我知道了。你还有事吗?”辛老爷问。
咦?这就完了?自己刚才都说得那么严重了,爹爹都不多关心一下么?都不考虑一下让自己以后多去陪陪梅姨吗?爹爹不是很关心梅姨?辛容倾锁着眉头想了好多都没想明白,辛老爷已经起身来到她面前。
“今天念在你是年纪小,关心则乱,你跑过来为父就不说什么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都等我回府里再说,不要再来钱庄了,记住了吗?”辛老爷看着女儿严肃地说。
“哦……女儿记住了。”辛容倾低着头说。心想果然还是不许自己出门,这个才是爹爹最关心的事情。
辛老爷开了门亲自送辛容倾出去,辛容倾蔫蔫的跟在后面。
跟辛老爷道了再见,辛容倾被莲子扶着上了软轿回府了。
有辛老爷在,忠叔又提前警告过,钱庄上的人谁都不敢再提一句辛家大小姐了。
辛容倾在路上闷闷不乐地,莲子看在眼里想着不知道大小姐都说了什么,幸好老爷没有在发难,不然这次大小姐自作主张来钱庄可是够她好好挨顿罚的了。对了,不知道待会儿回去了,夫人会不会生气呢。唉,做大小姐的丫头,心好累。
辛容倾没有从辛老爷那里得到父亲的许可,心情很低落。不过想想今日自己能够去钱庄一趟,还没有挨罚倒也挺好了。这倒是和莲子想的一样。
辛容倾舒了口气,今日已经有进步了,以后再努努力,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她很有信心。
突然想起,刚刚在钱庄好像没有见到那个门房先生嘛,父亲不是说他是在钱庄上上工的人吗?
辛容倾又从自己进钱庄的门开始细细地回忆了一遍,没有,她确定没有见到他。
不觉地有些失落,她还想让他看看呢,喏,我辛大小姐来钱庄了,而且不是偷偷溜出来的,哼!
软轿回了辛宅。
辛容倾先去主院见辛夫人。
自己的女儿外出去见辛府以前的二太太了,萧春香这一上午在府里都坐立不安的,连小少爷哭了都是乳娘她们抱着哄的。
辛容倾一进院子辛夫人就看见了,自己赶忙在主位上坐正假装在喝茶,其实手中的帕子都快被她紧张地给抓坏了。
辛容倾进门后自然地给母亲行了礼,汇报了一下自己如何去了宁一梅的院子,在屋里聊了几句天儿,说了探病的话儿,又顺便走了钱庄去向父亲汇报过了,然后就回来了。
辛容倾一气儿说完,然后喝光了茶杯里的茶,站起身对辛夫人道,“女儿说完了,这一上午太累了,娘,女儿想先回院子里歇歇。”
辛夫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辛容倾就已经走没了影子。
辛夫人目瞪口呆。本来还想着好好问问容儿,宁一梅在外边到底怎么样,她的院子怎么样,她的病怎么样……不是她变得多么好心,而是对于这个被她当了十多年的敌人,她到现在都还放不下要和她比的心思。
这或许也是一种惯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