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熟悉的到处是煤屑的高低不平的道路,看到自家的院子,虽是寒舍,却并不觉得寒酸,反而是如此的温暖,因为这里有父母和他们无私的爱,这就是家的魅力,再穷再不好还是让我们魂牵梦绕。
他想给爸妈一个惊喜,没有像以前上学回家一样未进远门就呼喊上了妈妈,这个人间最美的称呼。推门进去,妈妈一脸惊讶,手里还拿着给他做的鞋底,快绣好了,是两条龙的图案。妈妈赶紧帮他接过行李,借着昏黄的灯光可是端详了他半天,问他吃得如何,学得怎样,说他瘦了还黑了,竟然心疼起自己儿子来,还马上要给黎阳做饭。黎阳想哭,但忍住了,半年没见,却觉得妈妈又有了白发,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爸爸退休了,找了一份给别人看厂子的工作,今晚不回来了。他拉住妈妈,说自己不饿,一会再做饭,要先坐下和妈妈唠嗑,唠了好多,妈妈还想听。最后还是惦记儿子没吃饭忙着去做饭了,黎阳躺在床上,不一会竟然睡得好香。和妈妈锅里的沸水比着呼噜声,真是一出“煮水论英雄”。
张广明在那天梁知音出事那天也听闻了此事,他也跑下楼来,只远远看到一个人趴着那里,旁边红红的一地血,他没敢再往前走,只远远站在那里看,他晕血,又胆子小,感觉腿都发软。后来见黎阳他们都去医院,得知是班里的梁知音和前男友没有处理好关系引发的,心里也很不快。
他为了多带家教挣点钱,推迟回家,要到过年前一天再回。那两个孩子放假了,每天都要他去家里给补课。第一个孩子家长主动把一次课费加到了二十五,条件好的那家凑个整给四十,觉得他带的不错,孩子很喜欢,想让他长期代课。他很开心,很感激,更加坚信真诚付出就有好的回报,也感恩这些家长的善良。
他找班主任跟学校说了说特许他多住几天。他算了算,他赶过年回家自己能攒一千三,妈妈给他每月二百他已经够花了,还省下了几百元,这就是总共一千七八百。他想着开学自己辛苦点再找两个家教,这样的话,以后的学费就完全可以自己交了。
刘姗姗过年也不回家,他每天上完课都要去见见她。他给姗姗讲了学校发生梁知音的事情,姗姗却说:“感情经不起玩弄,其实这个男孩子是个痴情人,现在这样的人不多了,可惜太年轻了。”她还陪他给妹妹和妈妈都买了件衣服,要给姗姗买,姗姗又是坚决不要。说是自己挣得多,真的心领了,她最理解广明家现在的处境,还说如果广明缺钱,可以向她借,广明越发觉得认识姗姗真是自己的幸运。可就是心疼她在这工作的辛苦和艰难。姗姗笑笑说没事习惯了。
年前的省城洋溢着节日的祥和和喜庆,大街上人山人海采购年货,广明和姗姗逛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广场,丝毫不感觉的天冷。有商家搞活动撒红包雨,他两也加入了抢红包的人群,两人抢了三个,每个里面包着崭新的一元钱。两人开心极了。
天色渐晚,两人没有坐车,往学校方向走,华灯初上,夜色很美,尤其是临近春节。路过好多居民区,能看到阳台上做饭的大婶阿姨们,阳台的玻璃上由于蒸汽熏腾,雾蒙蒙的,有的一层的厨房里揭开锅还偶尔能看到白面馍雪白雪白,上面嵌着红红的枣儿,真是让人垂涎欲滴,广明马上就想家了,想吃妈妈蒸的栆馍。他想邀请姗姗和他一起回家过年,姗姗犹豫了一会没有答应,内心闪过一丝悲凉,如同黎阳看到思柔妈妈的轿车开走之后的那种感觉。姗姗知道他们之间也是有距离的,世俗不允许他们真正走到一起。
入夜了,姗姗该回去上班了,广明看着她走入了歌厅,感到无比的辛酸,这是一个和自己命运相似的女孩,承担这么多家庭的重负,像她这样的苦孩子还要经受这种非常人职业的煎熬。普通人都是白天上班,晚上下班回家,而他们却是白天休息,晚上上班,而且要陪着笑,这些人其实都是良家女孩啊,是什么逼他们走上了这条路,广明愤恨这灯红酒绿的场所,真想开个推土机将它拆了,这里就不存在了,姗姗就可以解放了。解放,说到这个词,广明想,刚解放的时候,毛主席一声令下,这样的场所全没了,可是怎么现在又悄悄地钻出这么些,难道这就是哲学里说的,存在的就是合理的吗?可是他根本帮不了姗姗。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姗姗陪客人唱起了那英唱的一首歌《白天不懂夜的黑》,“我们之间没有延伸的关系,没有相互占有的权利,只在黎明混着夜色时,才有浅浅重叠的片刻,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无法想像对方的世界,我们仍坚持各自等在原地,把彼此站成两个世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永恒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姗姗甜美苍凉的嗓音在夜风中传开来,她眼睛里的悲哀和无助又出现在广明的眼前,和着他的泪水滚烫成如麻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