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大锅饭,小孩们闲来无事。一天,阿龙、菲菲和几个跳颤得很的娃儿,跑到后山,欣赏成片的灯笼花。甚至肆无忌惮趴在怒放的灯笼花面前,闻闻扑鼻而来的芳香,然后声色俱厉、长声吆吆地呼喊起来:
“灯笼花,十八朵。幺姨孃,嫁给我。灯笼花十八朵……”
“幺姨孃嫁给你?想的倒安逸。你拿什么给她吃、给她穿?”一次,芳芳正好路过,不可理喻,笑容可掬地问。稍停片刻便对阿龙说:
“铁柱子,回家去,妈妈给你做新书包、新衣服了!”
时值一九五九年,阿龙该发蒙了!“发蒙”实际就是“学前班”。
晚上,芳芳在微弱得只有一根火柴燃烧亮度、黑求得很的煤油灯下,一针一线在为阿龙的新衣载扭扣。然后又将在段三娘那儿买来的、已经染成浅蓝色的土蔴布,裁了一块60cmx25cm的布料,从60cm长度中间对折过来,飞针走线,一会工夫,一个“书包”从此诞生。
穷以志为贵,衣以适为贵。阿龙激动的将新衣穿上身,低下头,前后左右看了看,感到还可以。抬起双手,发现袖口有点遮手背,便迟迟不愿意把手放下来。这时,芳芳一边理衣服一边说:
“你还要长高的,很快就可以了。”
阿龙又把书包斜挎肩上,说道:“你这仅一指拇宽、窄求得很的‘鸡洋绳’(线绳子)做书包带,太细啦。如果书多一点的话,我的肩和书包带都受不了。”
“先用倒来!书多一点再换!”芳芳耐心解释。那是:
针儿密,线儿长,煤油灯下是阿娘。新书包,新衣裳,明天阿要上学堂。
千针万线记心上,千言万语不能忘:攻克漫漫求学路,才是阿家好儿郎!
“呸!洗脸帕臭求得很!”第二天早上,阿龙想自己干干净净洗个脸,便踮起脚尖扯下硬邦邦、黄拱拱的洗脸帕,丢在桶里一泡,洗脸帕立刻滑溜溜的,拎干往脸上一抹,屎臭腥臭令阿龙作呕。
“有什么办法!哪有肥皂洗帕子?你在这院院头走一圈,看哪家的不一样,告诉我。”芳芳气不打一处来。
阿龙蜻蜓点水抹了几下脸,喝了一碗稀饭。穿上新衣服,背上新书包,约上菲菲,“发蒙”去了!那是:
乡坝头的少年灿烂阳光,乡坝头的书童走进学堂;
乡坝头的书包装着希望,乡坝头的理想幸福安康。
“......晨风吹拂五星红旗,彩霞染红万里山河,不论在城市还是乡村,家家的孩子都去上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生活多么幸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们的学习多么快乐。勇敢的海燕穿过白云,我们高高兴兴走进校门......”早晨,天空明净无云,特别晴朗,清新。阿龙唱着《我们多么幸福》的儿歌,站在院前,对面黄口坳那山、那石、那树一览无余。走在通往学校的田间小路上,那小水牛一步步奋力前行拨弄的水声,驾牛匠吹着口哨有节奏的吆喝声,阿龙不胜感慨:
望一望这清清的田,看一看驾牛匠头上的汗。
他手扶犁耙扬起鞭,小水牛呼哧呼哧往前窜。
“电线杆,我一定要好好读书!”阿龙发誓。
“谁不想?”菲菲随口而答。
阿龙与菲菲翻过一个丫口,经过滚子湾,顺着山路走下去,来到“发蒙”学校~七大队四小队。
这学校,真像死鱼的尾巴~不摆了!几间破屋里小方桌、小长桌、小长板凳,参差不齐的摆放在坑坑洼洼的泥巴地上;一个歪歪斜斜、战战兢兢的木架子,支撑着一块开始脱漆的小黑板。老师写字时摇摇晃晃的木架子发出叽叽嘎嘎的响声,不得不用左手扶着小黑板;门外也是忐忑不平的泥巴地;课间休息,娃娃们无处可耍,只能像狗儿烤火~望倒起,你望我,我望你……
除前面说的学校教室和教学设备极其简陋外,有的教师也是没有读过几天书,口才差,更谈不上教学方法,确实就像扁担插进桥孔里~担当不起。加之课本不全,学生读“望天书”,尽管教的语文是天、地、人,水、火、土。算术是20以内的加减法。阿龙还是象井里丢石头~噗咚(不懂)。
“电线杆,你今天认识了几个字?”阿龙问。
“三个。”菲菲回答。
每天回家写字时,阿龙就哭。芳芳问:“铁柱子,你哭啥子?”
“我写求不起学过的那些字!”
“学以勤为贵,慢慢想,想起多少写多少。”
有一种痛苦叫做懵懵懂懂。阿龙的“发蒙”,确实像瞎子打瞌睡~不显眼。芳芳发现后,便指着黄口坳高高的山坡,像哼劳动号子一样,引导阿龙哼起来:
人生之路哼哼/山坡多啊/横横,我要加油哼左哼/哼哼/爬山坡呀/嗬哼
爬上山坡哼哼/唱山歌啊/横横,山歌比山哼左哼/哼哼/还要多呀/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