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龙考上了平安小学,恰好与朱阁一个班。此时,他不得不与仍在民小的菲菲告辞。
时年九岁的阿龙,寄宿在他三姑家。这大概有两个意思,一是因为张家冲距离平安小学十里,每天来回跑,怕吃不消。二是他三姑家是吃国家供应粮食的家庭。阿龙住在那里,成为事实。有朝一日,能否“混”个城市户口。
啊!这是丁丁猫想吃红樱桃~眼都望绿了的神态;这是梦中吃糖~想倒都是甜的感觉;这是抬腿上楼梯~一步更比一步高的光辉!象阿龙这样农民的儿子,吃着白泥、野菜的肚皮,如果能够用白米饭洗一下肠胃,那是天天想、夜夜梦、求之不得的事情。
感动不过人疼人,温暖不过人帮人!阿龙一蹦三丈高!
“大脑壳,你住学校,我住三姑家。晚饭后我们一起溜溜街哈?”阿龙激情相邀。
“想不到,你能够走到这一步,该高兴高兴。好!铁柱子,我来喊你。”朱阁拍了拍阿龙的肩。
在三姑家的那些日子,阿龙是幸福的。特别是还有他奶奶的细心关照,阿龙“乐不思蜀”了。常常带着有点“二”的表情,背着书包,沿街哼着小曲,感到天气清爽,空气香甜。走到与学校一桥之隔的桥上,又好像小河潺潺流水异常欢快的跳跃为他欢呼。几分钟时间,轻轻松松,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常常美美地举起双手,仰天吸上一口长气,开始做梦娶媳妇~想起美事来:
“天啊,如此这般的生活,多么自豪多么安逸!如果我可以永远永远这样生活,那是多么的幸福!”
清晨的阳光不算温暖,瞬间的安息不算幸福。其实,阿龙是枕着扁担睡觉~想得宽。后来渐渐知道,商品粮就是“王道”,不是“一般人”可以吃得到的,比登天还难。农民以及农民的儿子,其肠胃只能与粗菜淡粥为伍。用香喷喷的、高贵的大米饭灌肠胃,那是白日做梦,是癞蛤蟆想上樱桃树~得到甜的口味,不可能!!
那时,阿龙的三姑已经有两个三岁以下的女儿,日子过得拮据。时下又增加一个阿龙,岂不是雪上加霜?
这是必须面对的现实。
历史情况是,一九五八年以前,国家实行的是户口迁移自由政策。之后,改为控制城市人口政策,确立了户口迁移审批制度和凭证落户制度,以法规形式限制农村户口迁往城镇。
不久,阿龙的三姑娓娓道来:“铁柱子,我很想把你的户口迁来。你想嘛,还有你奶奶的户口要办,不可能一下办得到两个,确实没有办法。再说,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还要压缩城镇户口。你要理解哈。”
啊,“坡坡”来了!
富以仁为贵,穷以志为贵。此时,在阿龙心里,是一种崩溃。他想哭,又哭不出来!对于不可以改变的现实,除了认命以外,没有别的办法。
听完三姑的解释,阿龙灰不溜秋、自个儿溜到三姑屋檐后的小河旁,凝视着河水,侧耳倾听水声,感到这水声是个悲哀的呼唤,是首如泣如诉的哀曲,不知不觉泪水象河水一样缓缓流下。返身在河边湿润的窄窄的田间小路上,又从这一头徘徊到那一头,来来回回地走,就好像脚下小河中找不到出口的流水……
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徘徊一阵后,阿龙不得不脚耙腿软折回到街上,隐蔽的站在三姑家的门对面,蔫啦吧唧的久久凝视着奶奶、三姑和俩表妹,默默地念叨:
“再见了,亲人们!”
药不医假病,酒不解真愁。这时,再牛逼的肖邦,也弹不出阿龙的哀愁与悲伤!
走在回家的路上,阿龙思来想去:是啊,人生如戏,应该什么角色演什么戏;不怕别人看不起,就怕自己不争气!他望着高高的黄口坳,又坚强地哼起了像劳动号子一样的《爬山歌》:
人生之路哼哼/山坡多啊/横横,我要加油哼左哼/哼哼/爬山坡呀/嗬哼
爬上山坡哼哼/唱山歌啊/横横,山歌比山哼左哼/哼哼/还要多呀/嗬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