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市区的三元干道上,消防车一辆接一辆地飞驰而过。
自从凌晨两点开始,外面吵闹的声音就没有停下。
【闹哪样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守人咒骂了句,掀开被子来到窗前,撕开窗帘。
千野并没有被呼啸而过的消防车和救护车吵醒,她依然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保持手撑下巴的姿势。
她说要模仿罗丹的沉思者,她认为只有身体力行,才能明白那个没穿衣服的壮汉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她把思考的时间都用来休眠了,这个时候就算天塌下来都不管她的事。
从窗户口的视角看,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全市的消防、公安系统都被调度了起来,都在奔往同一个事发现场。
看来是要打仗的架势啊……
砰!
守人关上窗户,回到卧室,倒头便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
有那么句俗话叫做:无事勿揽事。
相比千野,他更需要优质的睡眠。
这一睡就到了早晨八点,他躲在被窝里盯着手机跳动的冒号发呆。
这个假期未免也太长了点,自从皮卡里说要修理时空管理局的时间机器开始,他已经整整一个月无事可做。这让守人想起了学生时代的暑假,与暑假不同的是,没有了家人的资助,他的生活费变得愈加紧迫起来。
他想着是不是要去打点小工什么的,这时就听到客厅传来沈沐晴一声尖叫,他穿着睡衣便冲了出去。
【怎么了!?】
只见沈沐晴呆站在窗前,手掌紧紧贴在玻璃上,眼睛瞪得如杏仁一样大。
当守人看向窗外的时候,他差点没有惊呼出来。
原本高楼林立的市区,有艘万吨级货轮屁股翘天,悬空着架在两座建筑中间,尾巴处的螺旋桨还在风中像风车般旋转。集装箱整齐地摆放在原本宽敞三元大街上,嫣然把那里当做了大型码头。
此时消防和公安把那里围得水泄不通,没人知道这个大家伙是如何开到岸上来的,更不知道如何把它放回水里。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八成是某些地方出了问题。】千野站在镜子前,一边束着辫子一边回答他。
【这是你做的?】守人问。
【我也希望啊,但你觉得我这么弱小的女生能办到吗?】她的手指停在了发梢末端,望着镜子的眼神变得疑惑起来,【其实呢,我昨天思考了整个晚上。我想,像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子应该都读高中吧。所以,我也想……】
【如果你有那闲心思,不如想想外面的事情】。守人鄙视地看着她。
千野突然转过头,一本正经。
【哼,骗你的。赶紧穿好衣服,今天有事情要做了。】千野这番说着。
守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因为能把巨型货轮搬到内陆的力量无非有三种:
第一种,大型海啸,那是千年罕见的自然灾害。
第二种,环太平洋怪兽,那只存在于银幕上吧。
第三个,万恶的时空漏洞。
等守人来到大街上,他发现事态比想象更为严重。
不光是那艘货轮,城市到处都是不和谐的画面。例如三辆相互嵌套的公共汽车,矗立着几十座红绿灯的十字路口,完好平躺在公路上地铁列车。更夸张的是,他看到绿荫广场一夜之间立起了罗丹的经典雕塑:地狱之门。
【你看,那里有沉思者诶。】千野指着雕塑上一位手撑下巴的壮汉说。
守人哪里心思看,他担心该如何收拾现在这个残局。打电话一问才知,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时空漏洞事件。
【时间机器出了些问题,它失控了!我还在抢修,先挂了!】电话里皮卡里似乎对外界的事情一无所知。
【你说时间机器失控?】守人询问。
【抱歉,我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我全部都检查过了,排除了程序上的问题,如果有问题也是机器本身的问题,可是……该死的!】他越说越着急。
【现在城里乱了套,到处都是……】
守人还没说完,千野就把手机夺了过去。
【喂,你先切断所有电源,我马上赶过去帮忙。】说完,千野又盯着那尊雕塑看了好一会。
【你找到原因了?】守人问。
【如果是时空裂缝,我的感应器肯定会提醒我,但昨晚风平浪静,肯定是时间机器过载发生了时空错乱。】千野说着拉住了守人的胳膊,不一会儿,他们就站在了时空管理局的门前。
【时空错乱?】
【就是时空出现在它本不该出现的地方。】
守人注意到右手侧的停车场,那里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热带雨林,有尊参天植物对时空管理局的大楼来了个老树盘根,树枝上还蹲着几只不知所措的长尾猴。
他惊得合不拢嘴,自言自语着:【这确实,很神奇。】
【主要问题是,我也无法解决现有的状况,而且时间机器产生的干扰还会产生链式反应,称之为时空涟漪。在靠近时间机器的地方,时空错乱是明显的,但并不意味着它不会干涉到更远的地方,原理就像水塘里的涟漪。】
守人意识到了事态的严重性,这远远不是一座城市的消防和警察能够解决得了的。
【哦,我刚刚收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千野眨眨眼睛,【自由女神像出现在撒哈拉沙漠南端!还有人说,他们在阿尔卑斯山脚看到了一段长城。还有……】
【够了!现在已经够乱的了,你说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可以阻止时空错乱!】
千野揉了揉鼻子,踏进了时空管理局的大门,一边朝控制室走去一边自信地说:【办法很简单,甚至不用我们物归原主,只要将出事的时间机器倒转,回到事故发生之前的地方,时空错乱的问题就能修复。这比时空裂缝带来的危害小了不止一个数量级,因为它只是在我们身处的维度出现的错误。】
听她这么说守人放下了心,看来千野还是非常靠谱的,他也不该朝她大吼大叫。
说来,这件事还得怪自己,如果昨晚搞清楚城里发生了什么,说不定事情早就解决了,也不会发展到如今,“长城跑到阿尔卑斯山”,“自由女神像飞到沙漠”,这种混乱的状况了。
刚踏进控制室,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烟雾缭绕中,淹过鞋帮子的水不停地从地砖下溢出来,地上还只蠕动的小章鱼。
玻璃的另一头,头顶矿工帽的皮卡里手忙脚乱,他在工具箱里翻找着,嘴里不停地传来骂娘声。
看来时间机器损坏的很严重,巨大的金属环也拆了下来,主轴的地方还在冒着火星。
守人捂着鼻子穿过重重障碍来到回溯室。
【皮卡里?】他唤了声。
这位执着的印度小伙子拼命拧着螺丝,似哭非哭的脸都纠到了一块儿。尝试了几百次都没办法复原机器的他,流下了不甘的泪水。
【不!罗教授知道这件事绝对会骂死我的!】他丢掉扳手,一屁股坐在水汪中,抹起了眼泪。
守人看到他疲惫不堪,眼睛熬出了黑眼圈,双手因为用力过度而不停地颤抖。难道他一个人在这里修了整个晚上?
【可是,这件事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皮卡里知道现在一切都已经晚了,他哽咽着说:【昨天晚上,我在进行最后调试工作,原本都很顺利。我想,马上就可以结束了,然后回头喝了口水。我刚拿起杯子,小伊就给我发了条短消息,结果我激动之下打翻了水杯……原因是,我忘了合上了控制器的后盖,然后电路烧坏了,然后机器失控了,然后……】
他说着说着眼泪又快淌下来了。
【所以,小失误酿成了大过错么?】千野不客气地补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