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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独生

夜幕之中,白天激斗喧嚣的叶府之中寂不闻声,天空中云层破开,银白的月光淡淡的洒下,照在叶家府邸之上。叶府中建筑屋室早已榻为一片墟地,残垣断壁间便是尸首,看衣饰全是叶家子弟,整个昔日名满桐城的大家族如今已然变为人间墓地。

叶天赐置身于废墟间,满目惊惶,视野里残破倾塌的屋室,燃烧着倒塌的屋架,满是血污的族人尸体,这一切都让他无法接受。

他突然回过神来,好似想到了极为在意的事,比族人身死,家府被毁更为重要的事,发足在众尸体间翻找。

越来越多的尸体被他认过,却不见他最为在意的那个,叶天赐心里蒙上的巨大阴影顿时微微消弭。

他打着火折从前院,偏院,挨着挨着每具尸体辨认,都不见他心中最为在意的那人的尸首,心下已然稍松了一口气,这一路上他认出了好些平日在家族中位高权重的人物,但他见到他们的尸体除了微微闪过的一丝悲凉外却毫不感到伤心痛绝,这些人平日都瞧不起他和他父亲,甚至还暗地里给他们父子施加绊子。

叶天赐虽然对这些面目可憎的叶家族人们毫无好感,但想到偌大的叶家竟然突然间便遭此变故,心下也一片悲凉。他年纪估摸十七八岁,心性却出奇的稳重成熟,这与他从小生长的环境大为相关。

突然,在翻过一具深埋在废墟中的尸体后,他身子骤的一震,心中的惊惶更甚,这具尸体白发白须,手脚尽折身体已然血肉模糊分不清面貌,但叶天赐从他的衣饰等特征上还是分辨出了他的身份,这老者却是叶家家主叶升良。

叶天赐不知道袭击他叶家的敌人是谁,但他知道家主叶升良却是一名实实在在的“白银四星”的超强武者,在大陆上虽然白银级武者多不胜数,地位并不算高,但在这桐城之中,叶升良却是桐城三大高手之一,除非另外两家高手联手之外,叶天赐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样的强敌会让叶家沦为如此废墟。

叶天赐心中惊疑不定,极为恭敬的把叶老爷子的尸首平放在一块空地上,叶家之中虽然族中上下都瞧他父子不起,但唯独这叶家家主对二人颇为照顾,虽然自己从没把他当过爷爷看待,但他由于自己死去的母亲的份上,对自己也算稍有关怀,而且他身为白银级别的强大武者,叶天赐也是心中敬佩这份实力。

想到可能是桐城另外两家的联手对付,叶天赐对于父亲的安危更为担心了,虽然此刻还没找到,叶天赐心里隐隐祈祷父亲定是逃了出去,但一颗心揪的更紧。

随手放下手中的尸体,尸体“砰”的倒在一堆碎石中,叶天赐对这具尸体根本不在意,甚至在心里来说更是厌恶,这具尸体并不是别人,却是那平日里对他欺侮有加的账房管事,自己每月领取自己的零用费时,都免不了受他一番欺侮捉弄,十几年来,自己心里早已暗暗发誓,等自己今后出人头地,定要手刃此獠,不料他今日已然丧命,叶天赐心中却不感到快意反而些许郁闷。

咬咬牙,他根本不管管事尸体的摔没摔坏,像抛垃圾一样随手便扔开,心里对于父亲的担忧让他无神再想其他琐事。

他纵身跃了几次,便即接连翻过几堵墙,他自小跟着父亲修习武技,身手已然不浅,几下跳跃便穿过了几处院子,来到了一处庭院之中。

庭院之中,假山松柏皆是坍塌一片,显然事前这里发生过异常激烈的战斗,叶天赐心下一动,沿着打斗痕迹找寻过去。

看见院子旁的屋室窗上破了个大洞,叶天赐晃着火折向屋内看去,只见屋内光线黑暗,火折光中,隐隐约约一条人影伏在房间另一侧的窗台地下。

叶天赐不知为何,心下突然一跳,一股莫名出现的恐慌袭上心头。他犹豫着推开门,走到尸体旁边。

那是个中年男子的尸体,尸体背着他侧卧着看不见脸,但借着手中火折微光他看清了男子身上的衣物,叶天赐呼吸猛然一窒,手中火折的火苗控制不住的晃动,叶天赐浑身都不自觉的开始颤抖起来。

好长一段时间,他都不敢伸手去把尸体翻面,等到他终于好似赌博一般鼓起勇气伸手去翻过男子尸体时,已然面色惨白,两行热泪不知何时已然在脸颊上留下了长长的痕迹。

男尸甫一翻面,叶天赐突然伏尸痛哭,这世间唯一待自己好,相依为命的亲父却已成了冷尸。叶天赐纵是心性极为成熟,此刻突见父亲身死心中也抑制不住悲痛欲绝。

不知哭了多久,直到双目中已无泪可流,干肿酸涩难耐下,叶天赐才勉强从丧父之痛下回过神来,但两眼无神,显然心神受到了极大的创伤。

突然他瞥见了父亲尸体旁,火折微芒下,一行歪歪曲曲的血字在地板上隐现,叶天赐陡然一惊,慌忙拿起火折照去,细看之下原来是父亲临死前留给自己的遗命。

想到从小对自己百般呵护,即使自己因为是上门郎的缘故备受族人轻视,依然对自己传授着乐观积极的思想,却不想这世间本就不是乐观之地,叶天赐想到父亲一生因为天赋不好而且身份特殊备受族人轻视侮辱,好不容易自己有了个天赋有加的儿子,却是来不及享清福便早早的去了,心中更是愤懑。

“贼老天!你如此不仁,世人拜你何用?”命运何其不公,叶天赐愤怒之下,却带起了心底深处早已被深埋的一股滔天的怨恨与愤怒。

叶天赐声嘶力竭的咆哮,黑夜的废墟之中,吼声远远地传了出去,声音悲壮凄厉,让人恸寒。

“我儿,想不到上个月与你门外一别竟然已是今生我父子最后一面…….”

血字殷然,字首第一句却已让叶天赐再次揪心而倒。

“为父天资愚钝,致使被家族逐出门户,流荡之下幸与你母亲相遇,虽然她的家族并不算是什么大家大族,但我那时却也不再是大族中的名门,我仗着一身家传武技搏了她的欢心,哎,可惜没想到你母亲芳魂早逝,留下你我与这异族中受人白眼,今日我也解脱了,终于要去阴间见你娘亲了……只是…….”

接下来字迹扭曲看不真切,但叶天赐已然知道父亲要说的话了,他放心不下的莫不是自己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活在这世间,无亲无故,受人欺侮。

叶天赐仰首抹泪,却没有一滴泪,眼光再顺着字迹看下去。

“你自小一直问我,我是不是那四大家族中的东方家的族人,我一直否认,嘿,你这小机灵这次倒是猜对了,但我却早被他们给踢了出去啦!跟他们也再无渊源……但,临时前,想到了你,却又想到了我的父亲,东方家是个大族,父亲对于天赋不佳的自己极为冷落,但……他毕竟是我父亲……我希望你看到这儿,能理解……你天赋很好,只要……只要好好修炼召唤契约术,一定能出人头地,我床下地板下藏了快盒子……里面有我准备给你的生日礼物…..还有一块令牌……你靠着他前往紫荆国……东方堡,去见你真正的爷爷,他一定能收你入族的,你在家族里一定要好好修炼,将来强大了为你这老不死的老爹报仇,你性子自小沉稳,但我最后唠叨你一句,实力未到黄金境界,莫要犯傻去找敌人……百兽门拼命……”

“百……兽……门!”叶天赐声音嘶哑的念出这个名字,一字一顿,每一字都好似用尽全身力气,牙齿格格作响。

“嘿!你总叫我老不死的,今日为父倒是先去了,我还有好多事要与你交代,但时间不多了,所有的秘密都在那个盒子中,你机灵的紧,一定能自己猜到我要交代事……”

叶天赐看完血字遗命,眼珠子却又紧紧地盯在那些“老不死”“小机灵”这些亲昵的字眼上,他对其他的那些毫不关心,他只关心这个对他百般呵护的男子,脑海中此刻全身以前与他相处的时光。

不知过了多久,天际已然泛白,黎明之中,屋外的废墟之中却传来了搬砖揭瓦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叶天赐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面容木讷,呆滞的双目深处却隐隐翻滚着滔天的戾气,“是百兽门?”叶天赐把父亲尸体从怀中放下,眼中寒光宛如寒刀出鞘,寒气直逼三尺。

跃出窗外,在墙上一踏便一个翻身伏到房屋顶上,身子伏瓦窥视。

只见废墟之中不少人形晃动,在叶家的残骸之中翻找着什么。叶天赐观察了一会儿,眼光便黯了下去,只是些来找便宜的盗贼和佣兵,随即翻身回到了屋中。

看见地上父亲的尸体,心中悲痛再次浮上心头,想到父亲的遗命,叶天赐强行压下心中的悲痛,把父亲的尸首藏好,跃出窗去顺着记忆,不久便在一堆倒塌殆尽的废墟建筑中找出了那个盒子,还好百兽门人没有发现那行血字,这个盒子未被百兽门的人摸了去,不过叶天赐脑筋一转,便想到了即使他们看到了也拿不走,他们怎么知道“我床下”指的是哪?

从那些盗贼身旁穿过,那些听闻叶家被灭前来讨便宜的佣兵盗贼也没有起怀疑,只是警惕的看了一眼,便自己找自己的,黎明之前天色不甚光亮,也没人留意到叶天赐的衣饰便是叶家子弟的样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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