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堪堪才亮的时候,周围地界的天空中乌云密布,不久就落下了雨滴。雨势从大到小,很快天地间就变做了灰蒙蒙的一片、淅淅沥沥的雨声无处不在,将高耸的山脉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显得朦胧而神秘。
从雨打翠竹的声音,延伸到因为年岁深久而长有青苔的屋檐瓦顶。水珠从滴答作响,变成一条细长的水帘,一丝丝,一缕缕。如珍珠般掉落下来,落在青石铺成的地面上,溅起了无数碎屑般的水粒。
此时,在河阳城南山一座高耸入云的雄伟山峰上,傲然挺立着一座大殿。白云飘邈处,隐隐还有钟声回荡在这片苍穹天地之上。
山巅之上,青山含翠,殿宇雄峙,“玉清殿”便坐落在峰顶,云气环绕,时有瑞鹤几只,长鸣而过,在空中盘旋不去。
足有几十米高的红色殿门前立着一块石头,石头上布满了岁月沧桑的吻痕。正面刻着四个红色大字“参天物尽”
此刻,玉清殿里已经没有往日的冷清,反而拥挤着不少人。大殿正堂的眉梁上悬着一张待漏随朝墨龙大画,甚是气魄。而大殿的正厅之下,分三张大紫檀木的四脚方桌,上面雕刻雕螭图案。檀木桌子中央都摆着一尊三尺来高的青绿古铜鼎,铜鼎两侧则分是一个青花瓷小茶碗,格外美观。
正堂之上高坐着一个身穿青色道服的中年男子,一张国字脸,长得极为严肃周正。大殿正厅两侧的六张座椅上,分坐着神机门的六位长老,四男两女。
此时,神机门的门主王正阳眉头紧蹙,一双深邃的眼睛不住的打量着分坐殿堂之下的六位长老。见六位长老在殿下窃窃私语,王正阳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诸位师弟师妹,昨日卧龙山脉突显渡劫神雷。我本以为是陈宫师弟喜渡金仙境,故而派遣两名关门弟子为其护法。但不想却在那里发现了陈宫师弟的尸首。”王正阳满目愁容,一脸悲痛的对着六位长老说道。
“二师兄,当年陈宫师兄因为门主传位之事,才意气用事的离开了神机门。他不是叛徒,是不是考虑一下,将陈宫师兄的遗体运回来,葬在师父墓地旁边。”殿堂左侧末位处的长老苏心如开口提议道。这苏心如年少时风姿绰约,迷倒了当时不少神机门的弟子。虽然她年纪最小,但却与几位师兄师姐的关系相处的最为融洽。所以,她和其他师兄师姐说话时,常常不会避讳太多。
话音刚落,右侧首座上的大胖子孙不平,挺着大肚子站了起来。“小师妹,你要是这么说可就大错特错了。当年陈宫意气出走,已经被神机门上下定性为叛逃了。就连师父他老人家也说,从此与其恩断义绝。我看还将其说为神机门的人,恐怕有些不妥吧!”孙不平眯着黄豆大小的眼睛,一只肥手轻轻捻动着自己那分外珍贵的八字胡,生怕多用力一分,就扯下来一根。
身为门主的王正阳微蹙着眉头,叹息一口气,眼睛看向左侧首座,语气沉沉的说道:“莫大师兄,这里你最为年长。这件事你怎么看!”
只见坐在左侧首位座椅上,年纪约为五十上下的老者,缓缓地站了起来,极其恭敬的对着王正阳行了礼后,小心翼翼的说道:“门主,我看莫不如先将陈宫师弟的遗体运回来。至于下葬在哪里,我们在从长计议。”
王正阳极为赞赏的点了点头,淡笑道:“还是大师兄说的最和我的心意。”
“不过,我听说。卧龙山麓脚下一个小村庄一夜之间,全村人尽数被屠戮殆尽,只有一位十一二岁的少年侥幸活了下来。莫不如将那还孩子叫到玉清殿来,当面问问他那日究竟发生什么事?”心思极为缜密的莫大提议道。
“大师兄,你说什么!一个小村庄的人一夜之间竟然都被杀害了,我们怎么没有收到消息。”
“对呀,门主叫我们来议事,怎么不将此事公布于众呢?”
“还是大师兄想的周全!”殿下几位长老不由得开口抱怨道。
王正阳内心一凛,嘴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莫大怎么知晓这些事的!就连救回一个孩子,他竟然也知道!”王正阳看似不经意的扫过莫大,心里徒生一股寒意。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没来得及和诸位长老详说。正好都在玉清殿,我这就遣人将此子带过来,一问究竟!”王正阳一脸淡然的吩咐人去带楚飞过来。
此时,楚飞刚从昏迷中清醒过来。一双眼睛正惊恐的打量着陌生的房间。
“吱,”房门被推开,刺眼的光线宣泄进来,顿时让屋子变得明亮不少。
“小兄弟,身体好些了吗!”一个长相颇为英俊的神机门弟子出现在门口处,笑容和煦的看着楚飞。
“好多了。”楚飞有些惊慌的看着对方。
那神机门弟子从容笑道:“门主想请你去玉清殿,请随我来!”说罢,便引领着楚飞去往玉清殿的路上。
刚一出门,面前便是一片极为巨大的广场,地面全是用汉白玉铺砌而成,亮光闪闪,一眼望去,使人不禁生出渺小之心。远处白云朵朵,恍如轻纱,竟然都在地面上漂浮着。
而广场中央,每隔数十丈便放置一个铜质巨鼎。巨鼎之上印有各类山虫鸟兽,分作九排,每排九个,共有九九八十一只,规规矩矩的摆放着。巨鼎之中不时有青烟飘起,袅袅上升,不绝如缕。
远处,在数不清的白玉台阶之上,耸立着一座气势雄伟的大殿,殿堂外围是四角飞檐,琉璃瓦顶,古香古色的门牌红柱,仿佛都在这片宁静中倾诉着昔日的历史。
一阵阵的轻烟,从深邃而显得有些阴暗的殿内飘出,从外面看去。只见里面烛光点点,更有长明灯按照五行八卦的顺序排列,随风而摆,微微摇曳,悬挂半空。
“这难道就是神仙住的地方,可是我怎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楚飞心里在感慨之余,又生出一丝疑惑。不知不觉间,两人却已经来到玉清殿的门外。
“门主,人已经带过来了。”神机门年轻的弟子轻声说道。
“进来吧!”
得到应允之后,年轻弟子便领着楚飞朝着殿内走了进去,楚飞性格本来就儒懦,现在见到许多道骨仙风,英俊潇洒的神仙,心里除了点点的激动之外,还是有不少未知的恐惧。
“这里究竟是哪里?”楚飞低声发问,脑袋无力的垂下,两只小手缩在衣袖里,拿出来也不是,缩回去也不是。正在尴尬的时候,一位长老发问了。
“孩子,你可知道残害你们山村百余口人的凶手是谁?”还没等王正阳张口询问,莫大便已经起身走到楚飞面前,低声问道。
“难道,那不是梦!”楚飞心中一阵恍惚。
蓦然,在这神圣肃穆的大殿之上,一声凄厉的呼喊,打断了莫大的问话。
“是真的,不是梦。死了,都死了!”楚飞只觉得天旋地转,脑海里不停的闪过血腥的画面。
昔日热闹的村庄,眨眼间化为焦土,到处都是血肉模糊的死尸。
“死了,死了,这是真的。”楚飞瘫坐在了地上,双手捂着头,全身不住的颤动,眼泪化作点点珍珠,噼啪的敲打在大殿的汉白玉石上,铿锵作响。
苏心如见这孩子家破人亡,心生一丝怜悯。却见莫大师兄还要继续询问,脸色不由得一黑。忍不住向前踏出一步,正要说话,却被身边的张敏师姐悄悄的拉了回去。
大殿内叹息之声四起,殿内众人脸上都是失望之色。苏心如刚刚站起来也颓然坐了回去。
“莫长老,先不要刺激这孩子了。”王正阳冷冷的说道,完全没有刚才半分的谦逊风度。说罢,只见他袖袍一甩,一个水蓝色的珠子飞到身前,在其额头上滚动了几下,顿时一股清凉时期,透体而入。
“这是定魂珠,能暂时的安抚一下这孩子。”王正阳解释道。
不知怎地,楚飞心中原本紧绷绷的神经似乎也松了松,心力交瘁的伤痛感也缓解了不少。
“孩子,不要紧张。这里没人会害你,能不能告诉我,昨天卧龙山脉到底发生了什么!”王正阳语气和蔼,生怕吓到面前这个苦命的孩子。
“神仙,紫色的蟒蛇,神机门,玉盒,筑基。”当楚飞想起这些词语的时候,心里还是一阵悸动。喘息了几口大气,楚飞抽噎的诉说了当日发生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楚飞断断续续的说完了事情的经过,期间又有几次失声痛哭了起来。最后是靠王正阳用定魂珠方才安抚住了。
“你赶回村子之后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莫大斜着眼睛,一副疑惑的表情看着楚飞。
“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只记得,我醒来的时候是在这里,其他的事情我真的都不记得了。”楚飞敲了敲自己昏沉沉的脑袋,可是他真的想不起任何有关于自己回村子之后的事情了。甚至连他自己都在思考,为什么那残忍的蟒蛇会单独放过他自己。
王正阳沉吟了片刻,想了想说道:“既然他不记得回村之后的事情。或许是高手出手相救,击退了紫蟒。亦或者是吞天紫蟒见这孩子被吓晕后,自行离开了。”
“也就这能这样解释了!”莫大半信半疑道。
“那紫蟒恐怕就是吞天紫蟒,想不到那畜生都要渡劫成仙了。”孙不平气愤填膺的讥讽着。
“陈宫师兄到死都没有忘了神机门。可惜,我们都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苏心如一双明眸如水,眼波流动,说着说着,竟然簌簌的哭了起来。
孙不平不屑一笑,翻动着肥硕的手掌,冷嘲热讽道:“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如果他到死还记恨着神机门,记恨着师父。那他还算是人嘛!”
听到这话,苏心如气的花枝乱颤,语气颤颤的质问道:“你胡说什么。”
“好了,你们都别吵了,让孩子把话说完。”张敏紧蹙黛眉。
楚飞擦了擦眼中的泪水,嚅嗫道:“那个人说让我将什么玉盒交给神机门的门主,我想玉盒应该在这个口袋里。”说着,楚飞从腰间取出储物袋。
王正阳见到储物袋,瞳孔一缩。只见他大手一招,那灰色的储物袋便被他吸到手掌之中。
在储物袋里翻动了片刻后,王正阳小心翼翼的取出了玉盒。顿时间,一个晶莹剔透的玉盒包裹着浓重的血腥味,但那玉盒却不知是什么材料制成,周身分泌出阵阵清香,令人神清气爽,浑身舒坦。
“这恐怕就是那吞天紫蟒的妖丹,真是无价之宝呀!”向来头脑精明,从不肯吃一点亏的俞梁啧啧称奇道,双眼毫不掩饰异样的贪婪。
众人观摩了片刻,也没有打开玉盒。王正阳便匆匆将其收了起来。
“既然陈宫师弟已经为你渡灵筑基,虽未成功。但他临死之时,也是将你看做他的传人了,这个储物袋乃是他平生积蓄所得之物。就留给你做个念想吧!”王正阳一脸正色道:“诸位长老,此子命运多舛,刚造不测。又与我神机门有大机缘。我欲将其收为神机门的外门弟子,各位意下如何!”
大殿之上一时无语,思忖片刻,众人陆续道:“此事兹事体大,皆有门主定夺。”
王正阳沉吟一下,对着楚飞问道:“孩子,你可愿意留下修仙练法。”
楚飞此时心里也一阵惘然,爷爷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可是全村人一夜之间全部横死,现在无依无靠的他又该去往哪里?
“我愿意留下。”楚飞毫不犹豫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