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色靠旗组成的剑锋剖开了蓝色的海洋,柳国军师将军李黄云的先锋骑兵突入楚国军阵,马踏联营,在刚刚渡过湘水还未整备兵甲的楚军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楚国二公子蛟尤从交椅中站起身子,双手在身前不住摩擦,若不是身着冠盔,只怕又要忍不住拉扯自己的头发。
自虢师夺来的艨艟巨舰浮于湘水之中,稳若磐石,在其船侧,百帆过境,正将楚国三州精锐陆续运达节州。
“公子慌甚么,柳国宵小乘我师半渡之际,妄图乱我军阵,小人之举。洒家这便登岸,定叫柳贼有来无回”,公子蛟身后一员黑脸悍将上前一步拱手请战,正是与白面无常庞无救并称节州双煞的黑脸鬼吴必安。
“好好好,必安速速登岸,莫让柳贼再逞凶蛮”,公子蛟如梦初醒般频频点头,立刻从袖中抽出兵符,亲手交到吴必安手中。临别之际还不忘紧握他的大黑手,不住轻拍其手背,以示亲密。
吴必安抽回手掌,躬身拜别公子,口中呼喝,带领着麾下一班牙将换乘摇橹直奔东岸而去。
公子蛟重又登上舰艏的角楼,目送他们离开,却难耐心焦,迟迟不愿坐归原位。
“公子,莫非还不放心”,随军伐虢的节州仓曹掾史肖岂上前一步,劝慰公子蛟道:“有尉曹大人临阵指挥,柳国一骑偏师,当不足虑”。
“我自然知道必安定能克敌制胜,只是此番北伐无功,又失却潭州,不知如何向王兄交代”。
“此事怎能怪责公子,倾三州之力联雁伐虢本是君上的授命。公子力克井州四城十三卫,退神将,灭虢师,吞井安,歼敌无算,不可不谓功勋卓著”,肖岂拱手南望,以示对楚王的尊重,继续说道:“柳贼乘我王师疲敝,节州空虚之际,吞我潭临,此罪与公子何咎?怪只怪柳贼无义,君上不察”。
“住口,我王兄历来算无遗漏,你一个小小掾史怎敢妄评君上?莫非要本公子背负忤逆之罪”,公子蛟横眉倒竖,怒视肖岂。
肖岂伏首而拜,以额触地,口称不敢。
“仓曹大人也是心系公子安危,这才一时失言,还望公子恕罪”,同为掾史的严先立刻出列为自己的同僚求情。
“我自然知道庆己是一心维护本公子,快快起身”,公子蛟语气转缓,口称肖岂台甫,亲自躬身将他扶起,“只是我那王兄,只怕不会这么想,此战过后,诸位只怕也难逃罪责”。
众亲随皆缄默不语,公子蛟也没有继续说话,所有人都将注意力转向湘水一侧。
吴必安登临南岸,亲自指挥战斗,麾下牙将在其调配下,各归其位,军鼓响动,令旗招展,楚军一改颓势,利用优势兵力终于围困住孤军深入的柳国骑兵。刀砍斧削,飞矢如蝗,柳骑全军覆没在即。
“军师将军也不过如此”,公子蛟身后的楚将轻蔑地说道,但他话音未落,即刻风云骤变。
绿色的剑锋再次斩来,又有三支柳师骑兵自潭州随处可见的丘陵后方翻越而出,由高至低,由远而近,马蹄踏处,尘土飞扬。位于当中最大的一股势力,竖起了“铁”字帅旗,正是柳国军师将军李铁李黄云的亲卫大纛,只怕其人也在阵中。
三支骑兵从三面夹击,反将正在结作圆阵围攻柳国孤军的楚师反包围在了当中。背后遭袭的楚师进不能攻,退不能守,再次陷入了混乱之中。
“柳国何时育有如此众多的军马?这可如何是好?”,公子蛟再次绞动双掌,露出焦虑的神色。
柳军气势如虹,左右两侧的骑兵突入包围圈,直抵阵中,与孤军会合,将楚师截作两段。帅旗所指,军师将军所率的铁卫身着重甲,手握长刀,不断俯身劈砍,将马蹄前的楚兵逐个斩杀。
吴必安称名中土毕竟不是浪得虚名,宝蓝色阵旗变幻,军令频传,终于稳住南岸残兵的军心,不致溃败,慢慢聚集起的散兵游勇,在湘水南岸重新组织起了抗敌军阵。
但步卒再英勇,也难敌军马踩踏,即便楚军运兵舟楫不断送来援军,也如火中添油,迟早会被劫掠如风的骑兵击破。
“呜……”,以青兕独角制作的军号吹响,悠长苍茫,声震寰宇,引人侧目。
公子蛟闻声大喜,“援军已至,介卿大人来得正是时候”。
黥蝶卫自西而来,随着号角响起,翻越丘陵,出现在了公子蛟的视野之中,旋即对柳军左翼发起冲锋。
战局再变,原本占尽优势的柳国骑兵遭遇青兕从背后突击,急忙调转马头,严阵以待。黥蝶卫一鼓作气,携势而来。胯下的青兕披甲带盔,雄壮威猛,连独角也被套上了锋利的铁具,巨大的牛蹄击打着大地,令人站立不稳。
两军甫一交锋,黥蝶卫武勇尽显,狼牙棒舞动如风。柳师竟无一合之将,临敌者被悉数打落马背。青兕也频频发威,独角高高扬起,将敌骑挑翻在地,铁蹄践踏,连人带马均轧作一滩肉泥。
鸣金声响起,柳军左军濒临溃灭之际,终于等到了撤军的讯号。早已被黥蝶卫杀得心惊胆寒的柳骑立刻拉转缰绳,撒开四蹄,期翼能够逃离屠戮。
但杀意如炽的青兕骑手怎会就此放过他们,也策动坐骑衔尾追杀。于南岸结阵的步卒亦在吴必安的指挥下,纷纷取下腰间劲弩,将飞矢投射向败退的柳军后背。
公子蛟拍打着角楼护栏,大声呼喊:“全歼柳贼,片甲不留”。
一直被柳骑压制的楚军步卒紧随在黥蝶卫身后,放开步子,一路掩杀,将漏网之鱼乱刀斩碎,以雪前耻。
柳骑兵困马乏,人人染血,后继无力,难以甩脱紧随其后的楚国精锐,面临覆灭之祸。军师将军纵有奇志,亦不解国力悬殊之难,经此一役,也要没于此地。
公子蛟终于坐回交椅之中,唤来随侍黄门,送上酒水,缓解因心焦而起的口燥。他从袖中抽出汗巾,微微昂首,拭去额角沁出的汗水。
原本密布乌云的天空中渐渐亮起一团光晕,好似公子蛟此时的心情,马上就能拨云见日般的舒畅。
果不其然,浓厚的云层被昌光(1)所撕裂,巨大的火球在半空中炸裂,喷射出无数支飞火流星。震天的惊雷响彻云霄,声波疾走,自爆炸的中心呈环状不断地扩散,迅速地将漫天的云彩驱散。
火流星像雨点般坠落,砸向下方,覆盖了整个战场。
(1)昌光:空中的赤色气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