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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异界也要挣工分

“小郎君,这便是那个什么火药?”刘英望着王宗手中一小堆灰黑色的颗粒状物体,有些疑惑道。

“小哥哥,这是吃的吗?”莲儿流着口水,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宗手上的东西。

王宗哭笑不得地把火药放在地上,冲小萝莉说道:“乖莲儿,这东西可不能吃,帮哥哥取一根点燃的线香好吗?就是你娘亲礼佛的那种。”

莲儿一听不是吃的,擦擦嘴边的口水,又恢复了往日的调皮模样,一跑一跳着去了。望着女儿的背影,刘英有些歉然道:“小郎君莫怪,这丫头从小就没规矩,就知道吃……这几日整日缠着小郎君,倒让小郎君见笑了……”

王宗笑道:“刘叔这是说哪里话?莲儿活泼聪颖,帮了我不少忙,我一直希望有这样一个好妹妹的。再说小孩子都喜欢好吃的,这是天性使然,我小时候也是这样。”

刘英心中一暖,刚要再说点什么,却见莲儿拿着一根点燃的线香回来了。

“小哥哥,给!”莲儿把线香递给王宗,满是好奇地凑在一边,看他准备做什么。

王宗接过线香,把小萝莉往身后拉了拉,又吩咐刘英也离远一些,然后伸长了胳膊,用香头点燃了地上的火药。

香头碰到火药的一刹那,只听“呼”的一下,一大团火焰顷刻间腾空而起,剧烈燃烧着,转瞬间又消失无踪,只留下浓浓的烟雾和一股刺鼻的味道。刘英和莲儿只看得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小、小郎君,这是你、你炼出来的?”

“那当然!”王宗自豪道:“我用萝卜和蛋清提纯了硝石,又用水煮法提纯了硫磺,把这两样东西晒干后碾碎,和事先同样碾碎的木炭按照一定的比例混在一起,充分搅拌;再洒上水让粉末变成颗粒,再晒干后就是你们刚才看到的东西了。”

“小哥哥,刚才那团火好漂亮!”小萝莉拉着王宗的袖子,满脸崇拜。

“等我再找到几样东西,给莲儿看更好看的火光怎么样?”王宗笑着对莲儿说道。焰色反应这种东西拿来骗无知的小姑娘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好啊好啊!”莲儿一听脸上马上乐开了花,一旁的刘英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小郎君,不知这火药究竟有什么用?难道说就是这么点一下子就没了?”他试探地问道。倘若王宗炼出的是药物、灵丹还好,花再多的钱也算物有所值;可如果王宗只是为了戏耍,又花费了那么多钱财,那可就有些难办了。

王宗似乎看出了刘英的担忧,爽朗道:“刘叔别急,刚才我只是试试火药的成色。真正要干的事还在后头呢!前些日子听村里人说村外有座小石山,山上的石质坚硬、花纹漂亮,很是值钱,可惜开采石头所需的劳动力太多,而村中青壮大多忙于耕地捕鱼没有多余人手,所以就一直让它闲在那里,是这样吧?”

“小郎君所言不差。”刘英叹道:“那山上的石头虽然价值颇高,此处又有渭水便于运输,可实在太难开采;村里人手不够,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忽地灵机一动,有些不可思议道:“莫非小郎君这火药和开采石山有关?”

“回答正确!”王宗得意道:“一会儿我给刘叔做个实验您就明白了。”

“实验?”刘英彻底晕头了。

“刘叔您躲好了,我不喊您千万别出来。”王宗趴在石山上,冲远处的刘英喊道。

刘英高声应了一句,心中仍是惴惴不安,不知道王宗到底要搞什么名堂。

王宗几天前就来石山踩过点,更是在石山背面发现了一处人工钉凿过的深洞。那洞不过拳头大小,深入山中数尺,不知是何时又为何开凿出来的,不过用来做火药爆破的第一次实验倒是非常合适。

只见王宗手脚并用爬到洞前,把身上背着的几十斤颗粒火药一股脑倒进洞里,又引出一条沾过硫磺的绳索作为导火线。

“也不知道那天那怪老头到底对我做了些什么,现在背着这么多东西爬山居然一点都不累。”王宗一边干活一边想着,随手用几块大小合适的石头将洞口牢牢塞住。

“行了,就看这最后一哆嗦的了。”王宗步履轻盈地顺着原路从山上下来,用早已备好的火把点燃垂下来的绳索末端。因为材料所限那绳索的长度并不太够,因此王宗一点着火撒腿便跑,吓得远远观看的刘英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赶忙起身准备前去接应。

还没跑出两步,便见王宗拼命向他挥手,随即身子向前一扑,双手捂住耳朵平趴在地上。正疑惑间,便听山上一声宛如惊雷的闷响,仿佛有什么东西猛地在心底炸开一样,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刘英双腿一软,登时瘫坐在地上,双耳嗡嗡作响,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这是天要塌了吗?”刘英的脑子中一片混乱,呆呆地看着石山上腾起的巨大烟雾。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又一阵的北风吹过,烟尘散尽,他惊奇地发现原本浑然一体的石山不知何时竟已塌了一角,大大小小的石块散落得遍地都是。不远处,满身尘土的王宗坐在地上,不顾脸上被飞溅的碎石划出的道道伤痕,正冲着石山的方向“嘿嘿”傻笑着。

“小郎君!你没受伤吧?刚才……刚才这是怎么了?”刘英努力站起来,摇摇晃晃走到王宗身前,摇了摇他的身子,关切地问道。

王宗的听觉似乎也受了些影响,下意识地掏了掏耳朵,向着刘英兴奋地大声说道:“刘叔!我成功了!我成功了!”

刘英看了看欣喜若狂的王宗,又看了看塌了一角的石山,目瞪口呆道:“这山……是小郎君弄成这样的?”

王宗用力点点头,完全沉浸在实验成功的喜悦之中。激动与自豪之情绝不亚于亲眼见证了新中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的两弹元勋。虽说小时候没少干过类似“把一串鞭炮首尾相连插进蚂蚁窝然后点燃”的缺德事,可一次点着几十斤黑火药在原来那个世界可是连想也不敢想的!

刘英已经完全被王宗的所作所为镇住了。

“只用了些火药就把山震塌了?这火药无非也就是硝石、硫磺和木炭三种材料,并非何等难寻之物,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把山震塌了?不似人力,不似人力啊!小郎君的这份能耐,比起传说中的那些活神仙也毫不逊色……难道说小郎君本身就是一个活神仙,只不过碰巧失去了记忆?”

刘英尚在胡思乱想着,王宗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起来,拉起刘英朝石山奔了过去。越靠近山前,刘英的心中愈发震撼。

“这是何等的神迹啊!平日数十个壮劳力连续敲打几个月也难开采出来的石料就这么一堆堆地散在地上,这可都是钱啊!”

王宗似乎对爆破成果十分满意,不过对开采行业的成品规格没什么了解,不好意思地搔了搔头皮,向刘英问道:“刘叔,这些石头能用了吗?”

“能!能用!”面对着眼前难以估量的财富,刘英也不禁有些动容。“这都是上好的石料,只要再花时间修整一下就可以拿去卖了!听说长安城新皇登基,为翻修宫城所需石料甚多,这些石头刚好能卖个好价钱……”

话一出口,刘英便后悔了。“该死!怎么偏在这时候戳人家的痛处!”他偷眼看了看王宗的表情,见这位“前朝宗室遗少”似乎并未在意,这才略松了口气。

“刘叔,和您商量件事。”王宗仿佛想起了什么,朝刘英正色道。

“小郎君请吩咐。”

“谈不上吩咐,只是今日之事想必很难不让其他人知道,到时还望刘叔帮忙遮掩一下,就说……嗯……就说是天雷落在石山上,把石山崩塌了一块。您看行吗?”王宗想了想,终于想出了一条不知道能不能蒙混过关的理由。

“小郎君说的是!你放心!这火药之事我刘家绝不向外人吐露半字!若是不然,让天雷……让这火药劈死我!”刘英信誓旦旦地举手对天发了个毒誓,顺便把誓词的内容现学现改了一番。

王宗颇有些哭笑不得,再问道:“刘叔,我刚才说的这个理由,人家能信吗?”

“当然会信!”刘英严肃道:“这种事若非天意,岂可人为?再说长安城外近日也出了怪事,同样是白日里晴空打雷、轰鸣震天,据说将许多巨木都连根拔起。这件事长安周围许多人都亲见了,如今咱们也这样说,不由得他们不信!”

“我了个去!这样也行?”王宗瞪大了眼睛,听刘英绘声绘色地描述长安城外的天雷奇事,对异界古代劳动人民的脑补能力重新有了新的认识。

正当刘英兴致勃勃地讲着雷公和电母如何在长安之外的山上天雷勾地火、就地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王宗却微笑着向他身后指了指。

“刘叔,有人来了。”

刘英的兴致被他打断,有些不满地回过头去,却发现是莲儿带着一众村民寻到了这里。显然,被王宗故意留在家中的小丫头听见山这边的异常响动,不放心二人,便到村里求了众人来此查看;村人们也不明白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见日头尚在正午,料想不是妖魔作祟,于是便纷纷提了柴刀木棒,壮起胆气、结群搭伴地一同前来。

老远见二人无恙,爹爹正兴冲冲地和小哥哥讲着什么,小丫头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撒着欢跑到刘英身边,把头埋在爹爹的胸口,却在侧眼偷看王宗。

“小哥哥说要来做实验,不知刚才听到的巨响是不是就是小哥哥弄出来的?”在莲儿心中,王宗已成了无所不能的代名词。

比起注意力只集中在二人身上的莲儿,其他村人们受到的震撼就大得多。走在前面的牛家老二猛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捂着痛感清晰的脸,结结巴巴道:“大、大、大哥!这、这、这山、山、山怎么塌、塌、塌了一角?”

牛家老大自然清楚弟弟一激动就犯结巴的毛病,伸手在他另一侧脸上又着着实实抽了一记,道:“塌便塌了,问问不就知道了?”

牛家老二吃这一打,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听了兄弟的话赶忙快步走到刘英身前,学着读书人的样子四六不靠地草草行了个礼,恭敬道:“刘先生,这山怎么成了这样?”

刘英看了一眼王宗,见王宗向自己微微点头,便道:“我今日与我这内侄儿来附近采药,却见白日里降下一道霹雳,正落在石山的方向。于是便赶了来,只比你们早一刻,来到这儿便发现这里已变成这副模样。”

众人此时都围了上来,听了刘英这番话,又见王宗背上还背着原先用来装火药的药篓,自然无半点怀疑,纷纷啧啧称奇。刘英早有准备,自然而然地把此事和几日前长安城外发生的怪事联系起来,大说特说,过足了嘴瘾。众人听得入神,只有莲儿一人知道爹爹所说的不见得是真的,只偷偷看着王宗甜笑,把王宗直看得头皮发麻。

“破除迷信果然还是要从娃娃抓起啊!”王宗心想。

好容易刘英的“评书连播”告一段落,轮到王宗和大家说起石材分配之事,众人这才意识到眼前的石头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连呼吸都纷纷粗重起来。

只听王宗站在众村民之中,俨然把自己当作村民中的一员,朗声道:“既是天意眷属我合家村,那我等就不能暴殄天物。自应取之、用之!我提议,此处石材为我等村民共有,家家出人出力,无论是搬运、修整、分类、发卖,皆可按照出力多少换取工分,待将所有石材出售后,依据各家工分多少统一分配钱财。这工分统计的工作,便交由刘先生来做。大家信不信得过?”

刘英在村中本就素有威望,村人们向来信他。如今见他的内侄发话,也是满口之乎者也,更提出个前所未闻的攒工分换钱的法子,一看便是有学问的人,自是忙不迭满口答应,心里都在暗暗盘算着是不是让家里的几个半大小子也过来跟着混混。待又听王宗讲了如何将妇人、老人和孩子的劳动力按比例换算、各项不同类别的工作如何加权等细则,更是在心中佩服得五体投地。莲儿虽然完全听不懂王宗在说什么,可看了旁人的脸色,哪里还不知道小哥哥早已将他们折服,美滋滋地从随身携带的一个瓦罐中倒了一碗水,极为体贴地递了上去,望向王宗的目光中又多了几分不可告人的羞涩。

王宗吐沫横飞地说了一通,正是口干舌燥,接过水来只谢了一声便一饮而尽,毫不理会小萝莉饱含深意的目光,又接着向不停发问的村民解释起各种细节,让春情初生的小萝莉不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反正小哥哥还在自己家中住着,早晚都能腻在他身边,于是便重又开心起来。

小丫头的举动自然落在刘英眼里。刘英方才听了王宗的攒工分之法也在心中暗暗称奇,想来皇室弟子受过的教育就是不同,只略搬出一二便造出偌大的动静。

“武能开山霹石,文能一呼百应,若是这样的人拉起一支队伍……”刘英猛地打了个冷战,赶紧把这个念头逐出脑海。“自古以来多少能人异士倒在了争夺皇位的路上,小郎君是真失忆也好、假失忆也罢,若能平平安安过了这辈子,不受饥馑冻饿之苦,手中再有些余钱使用便是好的。到时便可将莲儿许配给他,一家人和和美美,岂不快哉?”想到这里,望向王宗的眼神中便少了几分敬畏,多了几分老丈人看女婿的满意。

王宗自然不知道父女二人的心思,只一股脑地把当年在中国大地风靡一时的人民公社的章程改头换面抛了出去,刨去了一些不合时宜的东西,加上了一点自己的小小改动,果然让村民们惊为天人,赞叹有加。

待将所有疑问解答完毕,王宗已喝干了莲儿带来的一罐子水。村民们个个兴奋得满脸通红,如饮醇醪。已有性急的派后生回去通知家里做好准备,明日一早便备齐车马来此处拉石头。

众人又热闹了好一阵,这才恋恋不舍地回了村。本来王宗还提议留人在这里值守,免得被其他人趁夜把石头拉走。见村民们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后,他才想到自己又忘了这是什么地方——除非是当日见过的那些仙人们合力,不然谁能把这么一大堆石头从这里搬走?这可是没有挖掘机、起重机和载重卡车的古代异界啊!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坦诚了自己思虑不周,非但没有被大家嘲笑,反倒更赢得了村民们的尊敬。

“这小郎君,虽有些孩子气,可真真是个有能耐的人。”大家这样评论道。几个家中有适龄女子的村夫村妇看向王宗的目光中不免多了点东西,这一情况立马引起了莲儿的警觉,于是小萝莉一路上都腻在王宗身边,以实际行动向世人宣告自己的存在。

第二天一早,合家村全村都动了起来,被王宗命名为“点石成金”的大行动正式开始。全村无论男女老少各个红光满面,仿佛是在过年一般。除了田地里无法脱身的劳力之外,村里还能动弹的人几乎全集中到了小石山附近。

石山前一块被临时平整出来的土地上,王宗把前来参加活动的村民们按照各自的技能和身体状况分成了三组。

搬石组挑选的都是精壮汉子。虽然村民们因为营养原因没有膀大腰圆的体型,可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力气。王宗亲眼看到一个看似瘦小的汉子轻松抱起一块足够百斤的大石头走到一旁放下,差点惊掉了下巴。

“想必是他们日日从事重体力劳动之故。”王宗心想:“都说古人寿命段,看来除了天灾、战乱、疾病等原因,长期大负荷劳动又得不到足够的营养支持,造成年轻时体力过分透支也是一个重要因素,就好像现代的运动员也少有长寿一样。”想到这里,王宗不禁对此次行动愈发重视起来,暗暗发誓一定要利用自己的知识,让这些淳朴的村民们日子尽量好过一些。

凿石组则是工匠们的天下。村里唯一的石匠老田头被任命为组长,带着一众铁匠、木匠、学徒,甚至是一些心灵手巧的年轻人负责将不规则的大石块凿成符合销售标准的石材。由于有手艺的加成因素在里面,因此工人们的积分比只卖力气的搬石组高了一筹,更按照个人技能水平高下分成了几档。

水平最高的老田头除了自己干活还要指导他人,多拿四成;次一级的铁匠、木匠多拿两成;而更次一级的学徒、新人多拿一成到半成。而且拿多少也不是绝对,一但熟能生巧,手艺成长了,便可由老田头判定是否可以将技术分等级上升,多挣一些积分。

晋升细则一出,老田头自然是炙手可热,人生中头一次获得受人追捧的待遇;而学徒和新人们也各个摩拳擦掌,力争率先晋级;至于铁匠、木匠等工匠们也有了压力——开玩笑!要是让徒弟们胜过了师傅,自己还有脸在村里混下去吗?这样一来,由凿石组引发的异界大唐第一次“比学赶帮超”活动正式拉开序幕。

不但凿石组的工匠们互相比拼,就连为男人们送饭的村妇们也各个不甘人后,尤其是工匠组的家属们,走起路来都昂着头,显得比卖苦力的搬石组家属要高了一头。

然而在看到村民们第一天中午的伙食后,饶是有不少心里准备,王宗还是皱紧了眉头。当天下午,他把村中的里正叫到了一旁。

“啥?一起做饭?还要吃肉?”里正瞪大了眼睛,一脸地不可思议。

王宗耐心解释道:“这也是为了工作。现如今长安石材短缺,正是发卖的好时机,要是再过几日,等外省的石材运到了,就卖不到这样的高价了。所以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把这些石头处理好,运到长安去。若是晚了,平白就损失一大笔钱财。”

里正犹有疑虑道:“既如此,让大家努力干活便是了,干嘛还要搞什么集体食堂?还要吃肉?那可是过年的时候才能偶尔尝一尝味道的。”

王宗指了指一旁干活的汉子们道:“你瞧他们,是不是比上午的速度慢多了?”

里正点头道:“这也难免,干了一上午,就吃了些饼子菜粥,能干成这样已经算是拼命了,小郎君真是有才。若有机会,我倒要向县里举荐人才呢!”

王宗笑着摆摆手,制止了里正的夸赞,道:“我可不希望大家累死或者是累坏了。可再这样下去,石头没运走一半,这里大半的人都要累倒躺下,那时候又怎么办?”

里正仔细想想,也是这个道理,于是又把目光投向王宗,想听听他到底有什么办法。只听王宗果然继续说道:“所以,我打算先向您借点钱。”

“借、借钱?”里正顿时有些警惕起来。

“对!是借钱,绝不是白要。”王宗向里正露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道:“我先向您借一部分钱办集体食堂,等把这批石材发卖了,便用我分得的钱财还您。您放心,有刘叔和全村老少帮我作证,绝不会坑您一厘一毫的。”

里正低着头寻思了一阵,王宗也不催他,只悠闲地看着场上的进度,不时重新调配一下各组的人手分配。过了良久,那里正仿佛终于下定了决心,抬起头来咬牙道:“小郎君非同凡人,某便豁出来信你一次。不知小郎君打算借多少?”

“具体数字我还没想好,反正不会亏着您便是。”王宗口上乐呵呵道,心中却在暗暗腹诽:村里就数你家有钱,你却像只铁公鸡一样一毛不拔。要是一次把数目说出来,怕是要吓得你打退堂鼓,倒不如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地挤,到时你为了把事情做成,再多的钱怕也得掏出来借我。

敲定了借钱一事,王宗又查看了运输组的工作进度。这一组人男女老少都有,毕竟赶牲口的事用不着什么壮劳力。这组人的工分又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牲口分,也就是提供畜力和大车的人家的固定工分,占大头;另一部分才是赶车人的工分,占小头。这样一来,体弱老幼之人也有用武之地,家中有牲畜和大车的人家也能多占一些,不会白白出牲口出大车,自然是皆大欢喜。

这三组之外,还有一个未在编的小组,便是孩童。大的石头他们搬不动,小一些的确是无妨,于是这些孩子们也被王宗组织起来,专门拣一些碎石,说是另有妙用。村民们虽然不知王宗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却也没有反对。尤其是当王宗提出也给孩子们分一成工分的时候就更没人不乐意了。

第一天的工作很快就结束了,在没有大功率探照灯的古代,挑灯夜战的野外工作完全是不可想象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才是王道,更何况村民们也已经累得无法再坚持下去。

王宗忙了一日,虽说没干什么重体力劳动,来回指挥奔波也是累得不轻。吃过晚饭便回屋睡了,倒是让之前每晚缠着他讲故事的莲儿撅起了嘴,一副老大不乐意的样子。刘氏见了女儿的样子,悄悄在小丫头耳边说了些什么,只羞得小萝莉满脸红晕,将头藏进薄被中再也不敢露出来。

第二天中午,正当累了一上午的汉子们热切地盼望着自家婆娘多带点饭食来的时候,今天一直未曾露面的王宗出现了,身后还跟着几个喜气洋洋的妇人。

在汉子们疑惑的目光中,妇人们把肩上担着的大桶放下,掀开盖子,一股浓香顿时扑面而来,让汉子们不禁咽了咽口水。

“小郎君又是在做什么?”牛家老大闷声问道。牛老大便是村里的铁匠,在凿石组是仅次于老田头的人物。他常年打铁,力气十足,在经过老田头传授,掌握了凿石的技巧后进步极快,隐隐有升到多拿三成工分阶段的势头。他一发问,四周的人便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鼓动着鼻翼,似乎想把这香气多吸进来一些。

王宗见村民们围了过来,大声道:“大家辛苦了一上午,若光是吃些稀饭、菜饼怎能顶事?往小了说没有力气就干不完活,干不完活就无法换到足够的钱财;往大了说各位都是家里的顶梁柱,万一累倒了让妻儿老小怎么生活?所以我决定,从今日起开办集体食堂。”

“集体食堂?这又是什么法子?”人群中有人问道。

“集体食堂就是各家各户不用再自己做饭,而是由食堂统一购买柴草、粮食、油盐等物,统一做成饭菜,分给大家食用。一是能保质保量,保证每个劳力都能吃到补充体力的食物,二是能节约钱财,吃食堂的成本可比自己做饭要便宜多了。”

那汉子奇道:“小郎君的做法倒是和城里的饭铺有些相似,可那饭铺里的菜食价格高昂,怎是我等庄稼人吃得起的?节约钱财这一条,我想不通。”

这一番话立时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甚至有人不无恶意地想,莫非是小郎君想学那黑心的饭铺,把我等的工分榨干不成?

王宗似乎早知众人会有此问,胸有成竹道:“我且问你,你去集上割一斤肉多少钱?”

那人道:“怎么也要十文钱。”

王宗点头道:“若是大主顾,一次便要上五十斤,又是多少钱?”

那人一愣,旁边有人接道:“若是大主顾,最多九文一斤,或是八文兴许就卖了。”

王宗赞道:“正是如此!无论是肉、菜、酱、盐,家家户户分头采购是一个价,合在一起又是一个价,这上面便能省下不少。怎么不是节约钱财?”

众人皆是一惊,似乎发现了一个以前从未想到的问题。

却听王宗又道:“各位做饭时要消耗多少柴草?”

一众汉子们纷纷大眼瞪小眼,谁也说不出话来。还是一个跟着王宗前来的婆娘替他们解了围:“都是些男人家,哪懂什么做饭。小郎君问我便好了,若是一家五口,做一顿饭至少得需三斤干柴。”

王宗又道:“那做百人的饭菜就需要六十斤干柴喽?”

那妇人也是一愣,想了想才道:“这我以前倒是没想过。不过前些年倒是替镇上的人家做过流水席,人数虽多,用的柴好像确是比想象中少了很多。”

王宗满意道:“这就是了。做饭烧柴其实是一个能源利用率的问题。各家各户单独做饭,能源的利用率低,有相当一部分被浪费掉了;而集中做饭则可以把能源浪费减少到最低,你们说,这不是省钱是什么?”

村民们虽然无法理解王宗口中的“能源”、“利用率”是什么鬼,但大致的道理还是明白的。顿时对王宗的这个集体食堂有了些兴趣。

只听王宗又道:“刚才这位小哥提到了饭铺。饭铺是给单独的客人做饭菜的,人家要赚钱,自然价格就高;而集体食堂只是为村里人服务,更准确的说,是为参加‘点石成金’行动的村民们服务,只为大家吃饱吃好,尽早把活干完,不为赚钱,所以大家不必担心价格问题。”

众人听了王宗的承诺,顿时放下心来,一个个高兴异常。比家里饭菜便宜,吃得还好,这种好事谁不希望参与?登时就有心急的汉子询问怎么才能吃到集体食堂的饭食。

王宗笑道:“还是要用大家的工分来换。这集体食堂采购食材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聘请的这几位厨娘也是各位的亲人,也是要有报酬的。这报酬就要用大家手中的工分来支付。”

当下,王宗便把工分如何折算成饭钱的具体比例都和大家说了,又言明为了确保工程进度,三个组的组员每日必须花费一定数额的工分来购买饭菜,以保证组员们的体力,这叫做最低限额。限额之外上不封顶,就是将挣来的工分都换成吃的也没人管你。可若是连最低限额都吃不下,则需要由王宗本人予以确认,再把剩下的食物带给家人去吃。这样做是为了避免有人借口吃不下,不顾自己的身体给家人带吃的。虽然此举情有可原,但考虑到工作的进度,王宗还是希望在主力们都能吃饱的前提下,再考虑他们的家属。

细则讲完,村民们并无异议,大家都觉得合情合理,迫不及待地想看看第一餐究竟吃的是什么。毕竟,那愈发浓郁的香味弄得人心头直痒,口水流了又流。

见大家眼巴巴地望着自己,王宗一举手中的大勺:“开饭!”

众人顿时乱哄哄地挤了上去,弄得王宗哭笑不得,只好一边用勺子一个劲地敲打他们的脑袋,一边高声大喊着:“不许乱,一个个排队打饭!谁要是不听指挥扣他一百个工分!”

兴许是勺子敲在头上带来了痛楚,兴许是扣工分的话语刺激了神经,村民们很快便安静下来,在王宗的指挥下按照组别排成三列长队,依次取了木碗,每人盛了一碗飘着油花、混着几块碎肉和下水的肉汤,又领了两个杂面馒头,在指定的地点大吃了起来。

香!真香!

虽然那汤不过是用集市上卖剩的散碎骨头和一些内脏、下水以及少量的肉类熬的,却加足了盐、熬足了火候,将骨头里的油骨髓都熬了出来,一股脑漂在汤上,每一口都是说不出的令人回味。几个肚量大的小伙早就吃完了自己的最低限额,低声商量着是不是再用工分换一碗汤喝。

当然,这样的叛逆举动很快便被长辈们的呵斥制止了。

“臭小子!挣点工分多不容易,喝了一碗肉汤还不知足?有本事多干点活多挣点工分,到时候天天喝肉汤,腻不死你!”

长辈们口中说着,手中也没闲着,用最后一口杂面馒头擦了擦木碗,再把蘸着油花的馒头恋恋不舍地塞进嘴里,狠狠地嚼了几下,满足地咽了下去。

“多少日子没尝过这样的好滋味了?”长辈们心中盘算着:“相比起来,往日婆娘做的菜粥简直无法下嘴……最难得的是价钱也公道,仔细一算竟真比自家开伙做饭贵不了多少!跟着小郎君干活就是享福啊,听刘先生的邻居说这些日子他们家经常飘出从没闻过的香味,看来都是托小郎君的福啊!唉!人比人真是气死人,若是我家那几个臭小子也像小郎君这样能耐就好了……”

眼瞅着爹爹叔伯兄长们吃得香,村里的孩子们也不禁流起了口水。却见王宗向他们招招手,竟又拿出一桶肉汤来,分给孩子们一人一碗,也不要他们的工分,说是从自己的工分里扣。

几个好发善心的婆娘顿时就红了眼圈,口中喃喃念着:小郎君真真是个善人,愿小郎君长命百岁之类的话语。汉子们见状倒是没说什么,可再干起活来身上的力气便又足了几分。不止一个人在心中想着:小郎君说是天降奇财给合家村,谁知道这奇财是不是小郎君带来的?要是老天早点把小郎君派来就好了。

不知不觉中,村民们离事情的真相居然只有一步之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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