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么呢?
一片叶子飘来,天台上已经没有时兮的影子,树叶飘飘荡荡,即将落地又被风吹起。
虚空中,涂祸盯着冰棺中时兮的尸体,看不出表情。她苏醒了一部分记忆,而流觞或者说夜沉没有在她身边。在那个世界的,是他?韩辰脚步一顿,又若无其事的继续向前走,刚才那个地方有股力量波动。是她吗?真复杂,管还是不管。纠结万分,最后,看在流觞的份上,我管。人群中流动的人谁也没察觉少了一个人。
天台上,韩辰捡起脚边的镜框,勾唇一笑,镜框瞬间灰飞烟灭。他来晚了一步,不过没关系。她总会来找他的。
天空慢慢的暗了下去,西边的一抹红云留恋着什么,迟迟不肯离去。落单的孤雁绝望的嘶鸣,找不到归宿,不属于这里的人却要努力的生存。桃花凋落,晚风又起。教学楼的天台没有一人,黑暗逐渐把它笼罩,那破碎的镜片也归寂于黑暗。
时兮独自游荡在夜里,本就成为孤魂野鬼,又有何处可去。不,有的。在这个世界她有可去的地方。刚才眼前一闪而过的脸是她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去处。不,不能再去青渊那儿了,他的世界她不应该干预。那桃花林里抚琴的青衣男子,亦是她的愧疚。
“站住,别让他跑了。”
“知道了老大,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他跑的。小的们,给我追。”
……
那是……青渊。时兮僵硬在原地,他跨过重重阻碍向她奔跑而来。“愣什么,快跑!”
一闪而过的声音,拉着她奔跑的人。时兮盯着抓住她手腕的手,她忘了,无论哪个世界里的青渊都可以触碰她。嘴角勾起一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笑容,另一只手做了一个手势。听见追赶他们的人传来的咆哮,“人呢,怎么突然不见了?”
“我也不知道啊,老大。该不会……该不会是……我们遇鬼了吧。”
“胡说,老子可是唯物主义者。”
“老大,我们还是走吧。邪门。”
“走走……走……”
……
时兮的笑容加深了几分,眼波流转,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而已。“你在笑什么?”
时兮看向自己的手腕,已没有了他的手。忽视那一闪而过的念头,笑道:“没什么。”
“哦。”青渊回头望去,一片漆黑,夜沉得像墨一样,压抑得喘不过气来。“刚才追来的人呢?”
“走了吧。”
“嗯?”青渊摸着下巴靠近时兮,几经打量,眉头微皱,“我怎么觉得你,你有什么不一样了呢?”
“有什么不一样。我依旧是我。”时兮淡淡答道,手想去摸墙壁,却一穿而过。这里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次与他相遇的地方,一样的被人追赶。不一样的是她有了自保的力量,不是那个傻乎乎的时兮。
也许是察觉到了时兮的失落,青渊一掌拍到墙上,有点痛,奈何时兮还在,于是忍着痛意说:“不就是一堵墙嘛?你想碰给我说,我替你碰。”
又连续拍了几下,真痛!他想他的手心绝对肿了。
“走吧。”时兮转身。
青渊看见时兮背对着他,赶忙把手收回来捂住,好痛。还好时兮没看见他的囧样。
“去哪儿?”
时兮回眸,眼中全是笑意,“回家。”
青渊摸上自己的心脏,这里好暖。黑夜里传来一个字,显得异常的突兀。
“好。”
他就这样呆呆傻傻的跟在时兮身后回了家,等回过神来已经坐在床上。
“时兮,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那是谁把你领回来的?”时兮站在窗边,面对夜色。青渊看不清她的表情,即使她依旧是她,也终究不一样了。
“到底谁把谁领回来的啊?明明是我把你这只女鬼领回来的。”青渊炸毛,冷静下来察觉自己说错了什么,已没法收回。他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反应,她只是站在原地立了许久。青渊第一次如此讨厌安静。
在他实在受不了这种氛围时,时兮转身,那是一种青渊看不懂的表情,仿佛全世界都与她无关。她说:“谢谢你把我领回来。”
“我刚才只是不小心……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刚才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与你无关。你该休息了。”时兮想要从窗子飞出去,被青渊拦下,“你想去哪里?”
“出去一下。”时兮留下这句话就消失了。
青渊望向窗外的夜色,他想问你还回来吗?他还没有告诉她他跑出去就只为找她。总有一种自己的东西飞走了的感觉,心空空的。
漆黑的夜,没有一丝星光。晚风摇曳着树林,惊动了枝丫上的猫头鹰,它扑腾着翅膀展翅离去。弯曲绵长的鹅卵石小道镶嵌在茂密的树林里。它的尽头,古老的别墅打开了沉重的大门。黑色风衣的男人立于门前,摘下金丝边眼镜的他露出了猩红的眼眸,在黑得深沉的夜里发出嗜血的红光。他张开嘴,未见尖利的獠牙,却是薄唇微动,沙哑性感的声音吐出。声音虽小,却充满着穿透力。似乎可以传到树林深处。
“你来了。”
“你在等我。”话落才现时兮的身影,依旧是一身红衣,在这古老的别墅前却显得格外诡异。
“久候已久。”韩辰手一挥,两人已在别墅里。沉重的大门顷刻关上。
时兮环视周围,看起不起眼的小摆设都是有古老历史的物品,奢侈却不华丽。和他的主人一样。
“你就是这样招待客人的?”
韩辰靠在沙发上,双臂一摊。明明是个小动作却做得雍容高贵。“我也想好好招待你,奈何你现在……所以就这样了。”
“不问我来找你为何?”时兮话题一转,飘到韩辰旁边的沙发上坐着。
“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我又何必多问。”韩辰立起身子,十指交握,看向时兮坐着的沙发。“你可以触碰东西了?”
“不,并不是所有。”时兮起身,沙发依旧是原样。韩辰明白了什么,不再多问。
两人一时安静了下来,久久时兮才问:“流觞最后真的死了吗?”明明亲眼所见那把古剑穿透了他的心脏,鲜血洒在了她的身上。却依旧不死心,想要确认一下。在她归寂于黑暗后,他怎么了?是不是活了下来。
韩辰肆笑出声,红色的眼眸充满着讽刺,“过了这么久,我都数不清有多少个年月了。真为难你还记得他。可惜,他死了。在你消失之时。”过了一会他又说:“我未亲眼所见当年之事,可从落九川的话里也知道一两分。现在我只想问,你可有一丝一秒把他放在心上过?”
时兮沉默了,一开始只是为了救赤血而救流觞。后来,或许是有的。无论是末世的流觞,还是那个世界的夜沉。
没有等来时兮的回答,韩辰眼中红光渐盛,“原来与你而言,他什么都不是吗?”
时兮没有解释,只是说:“他现在在另一个世界,很好。”不知是说给韩辰听,还是自己听。
“另一个世界?我真替他悲哀,竟又和你在一个世界里呆过。”韩辰的毒舌模式开始。
“或许吧。”
“什么或许,是肯定。像你这种冷心冷肺的女人又怎会关心他的死活。”
时兮想起失去记忆时和夜沉相处的场景,她是关心他的死活的。不过现在不需要她来关心了,他的身边多出的那个人会关心他的。
“不对,你出现在这个世界。流觞又找不到你,他会疯的。”韩辰扶额,他可一点都不想看见他疯狂的模样。真该庆幸他们不处在一个世界吗?不过,他也不会记得他吧。
“他不会的。”她只是他收留的一只鬼,消失了就消失了。
韩辰叹道:“看来你真是一点儿都不了解他啊?”
叹息声飘到树林里,被一阵晚风扩散。树叶沙沙作响,“蹬蹬蹬”的声音越来响。